留給永琳的娛樂時間並沒有很多。因為很快她的房門外就想起了極具節奏的清脆敲門聲。
指節敲擊在門框上的聲音只有三下,緩慢但沉穩的聲響既不會顯得過於急切,也能恰到好處的告知自己的存在。這無疑是擁有良好教育的人才會有的行為。
哪怕不用拉開門特地去看,永琳也知道敲門的人便是她的愛子,八意飛厲。雖說僅依靠敲門聲來分辯來訪者是誰乍聽上去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永琳對自己的判斷卻相信無疑。支撐著這份自信的不是什麽親子間的羈絆,而是更為現世的科學依據。
門框發出響聲的位置……相當之高。一般而言敲門者選擇叩擊門的位置也都與視線持平,因此首先便可以確定敲門者是個身材高挑的人,至於在永遠亭有什麽人能達到這個高度,那就完全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了。
若是面對自己的孩子,永琳無論何時都能保持溫柔的笑顏————不過……現在這個時間段選擇的是不是有點問題?
充分襯托出窈窕體態的旗袍似乎與【月之頭腦】這一鼎鼎大名的賢者身份不符,如果被他人看見永琳的這身著裝的話,也許會朝她投以奇怪的目光吧。不過,這本來就是不足以為他人所道的小小愛好,永琳沒有告訴其他人的打算。哪怕是輝夜公主,亦或是自己的愛子也沒有相告的打算。
縱然這不是什麽值得羞愧的行為,可屬於年長者的自尊心卻不會因為自身的睿智而消失,永琳可一點都不想被當作奇怪對的家夥來看待。不用說,這件事被八雲紫之流知曉也只會讓對方的臉上泛起令人尷尬的笑意,這種結果無疑是可以預料的。就算是被飛厲用那種滿含著包容力的溫和視線包裹……永琳也一點都不想體驗。
她只需要沐浴在敬仰或畏懼的目光中就好了,習慣了被同族敬重,被敵人恐懼的月之頭腦可絕不喜歡成為一個可以讓他人露出輕松笑容的談資。同樣的,永琳也不希望自己身為母親的立場在飛厲的眼中有絲毫減弱,所以她必須維持睿智的形象。
————雖然飛厲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把自己母親深藏於心中的那份跳脫看透了,不過這不妨礙永琳繼續維護自己的英明。
當然,保護秘密也不是什麽難事。八意永琳可不是什麽凡人,換衣服於其而言不過是一眨眼之間就能完成的事情,只需要有思考形成的一個指令就足以轉瞬完成。在自身超凡力量的幫助下,永琳就算是變成一個癱坐在椅子上的廢人也能像動作電影中的英雄那般完成拯救世界的壯舉,更何況是換個衣服這種瑣事了。
只見這位銀發麗人並無任何慌亂之色,而是以平時的溫婉表情堂然轉身,僅僅就是這麽一個平凡無奇的轉身動作……她身上的衣服就已經變成了往日裡那身篆刻著星辰軌跡的紅藍色道袍了,連那頂冠帶也分毫不差的戴在頭上。
賢者畢竟是賢者,無論如何都不會像尋常的小姑娘那般露出驚慌失措的態度。
「請進。」
她對著門外等待的人說道。
聽到主人的邀請,敲門者才終於開門而入。那是個身材高挑,容姿端麗到讓人錯以為是神明的白發男子。男人的嘴角帶著親切的笑意,相比起那端莊的無垢容貌,他看上去意外是個開朗的人。
「母親大人。」
「嗯,阿飛啊,有什麽事情嗎?」
注視著自己的孩子走到面前,永琳也露出了滿是安心感的溫柔笑容。
看到此刻她的表情還能目露凶光的男人一定不存在這世上。 遺憾的是,這樣純粹出自於內心的溫柔,而非出於禮節性的溫和,在這個世界上能享受到八意永琳這樣對待的人實在屈指可數————而八意飛厲更是其中唯一一個男性。
所以有的時候,飛厲也會覺得自己是個很幸福的家夥。應該說他一直認為自己很幸福。
「要說嚴格意義上的事情嘛……並沒有。我只是有件事想要告知您一聲。一會我要在院子裡招待一些朋友,,可能會有些吵鬧,請您多多擔待。」
飛厲低頭望著永琳的淺灰色眸子說道。
吵鬧……若真的只是如此就好了。飛厲由衷希望事情的發展能夠像自己現在所說明的那般輕松。不過仔細想來武神卻頗為鬱悶的發現,期待輕松發展的自己實在太過樂觀了。
他要招待的那些“朋友”之中,連一個省油燈都沒有。全都是個頂個的麻煩貨色,哪怕是現在想想都讓人頭大。飛厲很後悔當時因為一時輕率而答應在永遠亭招待她們的自己,那實在太愚蠢太輕率了。
不過,他並沒有把這種悔意表現出來。從武神那張俊美的臉龐上唯一能窺見的情感便是深不見底的沉著。
「哈哈,這種事情無需來特意說明,除非你們能把永遠亭給掀翻了。不然我是不會在意的。」
聽到兒子的話,永琳輕笑著搖了搖頭。
這種事情根本無需來特意向她說明的才對,月之頭腦的心胸還沒有那麽狹隘。不過,老實說永琳卻是對飛厲話語中的某些部分有點興趣。
「……不過,那都是些什麽朋友呢?我很有興趣知道。」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的望著男人明亮的雙眼。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老實說,都是些我羞與為伍的家夥啊。」
無奈的苦笑浮現在飛厲的面上。
羞與為伍只是托詞而已。但那些家夥在特定情況下確實會做出一些讓飛厲恥於她們站在一切的行為,人格方面是否有缺陷武神倒不好多加評論,可胡鬧起來當真都是些沒有底線的家夥。
永琳似乎很理解飛厲的意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喔……聽上去都是些很閑的家夥嘛。而且,既然羞與為伍的話剛好趁此機會和她們一刀兩斷如何?」
「……等一下,我沒說我的朋友是女性啊?」
「哈哈哈哈……」
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由衷的傻話一樣,永琳捂嘴笑了起來。這陣笑聲持續的時間並不很長,大概只有幾秒鍾左右。當恢復正常狀態以後,永琳就把雙手放在阿飛的肩上,笑眯眯的說道。
「你在說什麽傻話呢,阿飛。在這片土地上你還有男性友人?那怎麽可能呢。 」
「……啊啊。確實。不過您這番話容易讓人誤以為我是個花花公子啊。」
最讓人無語的是自己居然沒有反駁的話語……飛厲不禁如此想到。可即便如此,武神還是確信自己的人格不應該受到任何的汙蔑。
他的主張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可當實際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卻可以發現飛厲的聲音缺乏了往常的力度和沉著。大概是因為他發現了自己母親的真正心情……可不像此刻對他展露出的那副笑容一樣可愛。
「嗯……這的確是我的錯誤。花花公子怎麽能與阿飛你相提並論,你應該是稀世的情聖才對吧。」
永琳沉吟了一下,更正了自己方才的話語。不過,這能算得上是正面意義上的改變嗎?
「……您高估我了。我可沒多少對付女人的手段。」
飛厲苦惱又無奈的看著向自己展現出刻薄態度的母親。
這無疑是很少見的光景了。總是對他十分包容的八意永琳,偶爾也會變換態度,露出掩藏在柔軟外表下的尖刺。那大概是出於母親關心孩子的焦躁吧————雖然飛厲想要這麽相信,然而時常又感覺到微妙的差距。
不論如何,可以肯定那不是真正的惡意,充其量也只是為了提點他而鬧別扭的程度而已。既然如此就沒必要特別放在心上。
「放心,我只是看個玩笑而已。別放在心上,你就盡管去準備招呼你的女性朋友們吧。」
「……好的。」
看著沒過多久就回復常態的母親,飛厲深感安心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