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人群發出的驚呼聲,王一刀搖晃兩下,身子軟綿綿地倒下,倒在他最鍾愛的石頭前面,倒在曾經給他帶來財富和名譽的石頭面前――
身負上千萬外債的他,現在隻想以死解脫。瓦罐難免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美人遲暮,英雄老矣,人生的悲涼和失意,莫過於此。
在王一刀後腦即將落地的一刹那,一個胖大的身影衝上去,將他拉住。
最近怎麽總遇到血光之災――八鬥哥心裡一邊琢磨著,一邊察看王一刀的傷口,血糊糊的挺嚇人,不過傷口並不深,畢竟他剛才撞的那塊石頭沒啥棱角。隻是這家夥兩眼無神,死氣沉沉,在八鬥哥看來,他心靈上的創傷要遠遠大於肉體上的。
其他人也紛紛圍上來救治,還有附近的村民拿來一些藥面子和紗布之類,很快就把王一刀纏得跟阿拉伯酋長差不多。隻是這位酋長有點慘,倆眼直勾勾望天,比夜空還要黯淡,不知道是撞成了腦震蕩,還是哀莫大於心死。
八鬥哥找了一卷紙擦擦手上的血,嘴裡叨咕:“石頭再金貴,它還是石頭;最金貴的還是性命,你老哥怎就想不開呢――“
酋長依舊望天,隻是眼角有淚珠滾路。
周圍一片歎惋之聲,堂堂賭石之王,創下多少神奇的傳說,到頭來卻落得這般下場,神馬都是浮雲啊――
“晦氣,本來還想解石,拜托下回要死就死遠點。”要不怎麽說啥人都有呢,何公子的這句話在此時此刻聽來格外刺耳。
解石的人都講究彩頭,第一塊石頭就垮了,而且差點鬧出人命,那些本來想要當場解石的人也偶讀沒了心思,但是說風涼話的,卻隻有何公子。隻是這家夥身世顯赫,在場的那些商人都知道惹不起他,所以隻能默然。
胖子可不管這些,瞪了姓何的一眼:“這塊石頭才切了兩刀,還剩下一多半,你怎麽就知道肯定垮了,狗眼看人低!”
又是這個死胖子――何公子算是跟八鬥哥結仇了。
周圍的商人們也都連連搖頭:這個胖子心眼挺好,不過是個外行。剛才王一刀切了兩刀,都是從最有可能出血的地方下手。既然他都想自殺了,就證明這塊石頭肯定沒有一點價值。如此看來,胖子不僅是外行,腦瓜恐怕還缺根弦吧?
隻有王一刀仍舊靜靜地躺在地上,兩眼發呆,似乎這一切都跟他無關。
“俺還就真不信邪了呢――”胖子來到那架解石機前面:“幫幫忙,俺再切一刀!”
“吃飽了撐的。”何公子倒是願意看笑話。
胖子嘿嘿兩聲:“俺要是切出帶雞血的石頭怎整?”
何公子聳聳肩:“隨便你說――”
一塊能逼著王一刀自殺的石頭,除了賭命,何公子還有什麽不敢賭的呢?
八鬥哥伸出大巴掌,五指叉開,惡狠狠地吼了一聲:“賭五萬塊的,你有沒有這個膽子!”
“好啊――”何公子打了一個響指,身後立刻有人取出五捆紅燦燦的人民幣,上邊還帶著銀行的封條:“既然是打賭,你是不是也要拿錢出來?”
“俺沒錢――”胖子嘴裡嘟囔一聲,然後猛地將大巴掌戳到何公子面前,燈光下,可以看到他手上的斑斑血跡:“但是俺有手,就用這五根手指頭跟你賭!”
何公子被他的氣勢一衝,不由後退幾步。圍觀的人也都震驚不已,很多人又重新望望那塊被切了兩刀的石頭:隻怕這是一塊不祥之物啊!
“好,我跟你賭!”何公子還真沒有遇到過八鬥哥這麽彪的人,不過一貫盛氣凌人的他,當然不能叫面前這個傻乎乎的家夥鎮住。
胖子目光環視一圈:“大夥都是證明人――誰家在跟前,拿一把菜刀來!”
“來真的啊,跟本公子玩滾刀肉那一套,太小兒科啦,這裡就有解石機,別說手指頭,就算脖子也能切下來。”何公子陰陽怪氣地說著,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這家夥更狠啊!
濃濃的火藥味在夜空中彌漫,一時間場中寂靜無聲,叫人倍感壓抑。忽然,地上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何家駒,我跟你賭――”
說話的竟然是王一刀,看來他的腦子還沒撞壞,實在不齒何公子的為人。
胖子樂了:“老王你還有這個心思,肯定死不了。不過這五萬塊是俺的,你可不許搶,看俺怎麽贏那個小馬駒子――”
王一刀的嘴角向兩邊扯動一下,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苦笑:“小胖子,謝謝你――不過還是不要跟他賭了,贏不了的。”
“俺就不信這個邪,人賤注定有天收,老天也會幫咱們的!”八鬥哥信心十足,大步來到切石機前面, 胳膊一揮:“切――”
然後又抓抓後腦杓:“怎切啊?”
沒有人肯上前,何家駒是他們惹不起的人物,可是這個胖子真要是輸了,逼著人自殘,搞不好也會追究法律責任的。
“拉我一把――”王一刀掙扎著坐起來,不過腦子裡面一陣眩暈,又要栽倒。
胖子過去將他攙起來,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就像多年老友一般,相互依靠著來到那塊染血的石頭前面。夜風吹來,寒意驟濃,王一刀忽然放聲大笑,蒼蒼涼涼,久久在夜空回蕩:“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此刻,他心中的悲憤,可比當年的荊軻。
“老哥,你先教俺怎切?”胖子緊緊盯著那塊石頭,整個人一下子變得異常平靜。
切石機的基本操作很簡單,王一刀稍加指點,然後拍拍胖子的肩膀,很是灑脫:“隨便切――等你切完這一刀,然後再把老哥哥這隻手切一刀。哈哈哈,它不知道切了多少石頭,現在也該它還債啦!”
周圍的人一陣惡寒:難道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轟鳴聲再次響起,胖子這一刀歪歪斜斜,十分拙劣,一瞧就是新手,第一次切石。不過他的手很穩,身子站得更穩,八鬥哥的信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足。
何家駒陰沉沉的聲音忽然飄來:“切吧,以後你這隻手再也沒有機會切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