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抄起電話，撥打的是齊副市長，好半天才接通，手機那邊聲音比較嘈雜，應該是在社交場所。於是八鬥哥便呵呵兩聲:“老齊啊，是不是正喝慶功宴呢?”

　還真叫他給蒙對了，為了慶祝這次成功的合作，市政府特意舉行一次酒會。齊副市長這位有功之臣自然成了最惹眼的人物，所以也喝得有些熏熏然。

　不過這一聲熟悉的“老齊”，還是叫他心中的得意去了大半，從飄飄然的雲端降落凡塵，重新回歸自我。

　只聽電話那頭的胖子自顧自地說著:“老齊啊，俺回家之後想明白了，準備在俺這養老院的基礎上，投資建一個大型的療養院。你啥時候來俺這養老院瞅瞅，咱們研究研究。”

　對於這個叫高升的胖子，齊副市長是又愛又恨，惱得是這家夥一介小民，卻對他這個堂堂副市長一點也不尊重，喜的是這個胖子手裡有錢，而且還總惦記著投資，一旦成功的話，就能在他的業績上添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聽說胖子想開了，齊副市長的心情又重新變得愉悅起來，也就沒有計較胖子竟然勞動他的大駕而不是親自登門拜訪，滿口答應這兩天叫秘書安排一下日程。要知道，市長的工作是非常繁忙滴——

　結束通話的第二天，市長大人沒來，反倒是先頭部隊駕臨養老院。大凡領導出行，事先肯定要周密布置一番。領頭的是那天在市政府阻攔胖子的劉秘書。還領著好幾個跟班，前呼後擁，吆五喝六。

　一進門。就看到大乖小乖蹲在兩邊，跟兩頭雄獅似的，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嚇得劉秘書扭頭就跑，眼鏡都甩到地上，鏡片也碎了一個。

　“別跑別跑，你有沒有點生活經驗。越跑狗越攆你！”高天再後面扯嗓子喊，結果卻是拎著棒子叫狗。越叫越遠。好在大乖和小乖被豆豆調理得比較乖，沒有追著屁股咬。

　等劉秘書一行人在老革命的引領下，氣喘籲籲重新進院之後，立刻遙指那兩條大狗:“趕緊弄走。必須弄走，這要是驚嚇到領導，誰承擔責任！”

　“俺擔。”胖子也沒想到這麽麻煩，典型的閻王好見，小鬼難搪，早知道這些當官的都是這種做派，就換個地方了。

　接過隨從遞過來的眼鏡戴上，劉秘書單眼掉線，這才認出土裡土氣的胖子。當即用手一指:“你擔得起嗎！”

　“俺這倆狗名叫大乖和小乖，不咬人，專門咬狗。”胖子也不由氣往上撞。說話不老中聽。

　劉秘書跟在領導身邊，俗話說主子多大奴多大，在面對這些屁民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礙事抖威風，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胖子這樣油鹽不進的家夥，也不知道該怎辦。呼哧呼哧生了一會悶氣，索性一甩袖子:“走。回去向市長匯報，就說這裡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這句話可捅了馬蜂窩，養老院裡面的那些老頭老太太都炸廟了，呼啦一下圍上來，紛紛出言譴責。白老頭別看平時笑呵呵的，最是蔫壞，把豆豆拉到旁邊，攛掇著放馬蜂。

　“壞蛋，哇哇，壞蛋！”鴉鴉也跑來湊熱鬧，一邊在劉秘書頭頂盤旋，一邊叫罵。

　“居然養烏鴉這種不吉利的東西，呸呸呸——”劉秘書往地上使勁吐了幾口，混官場的現在都有些忌諱。

　老革命一聽可不樂意了:“你這位同志怎麽說話呢，你的信仰哪裡去了，你的黨~性哪裡去了，老實交代，你是怎麽混進革命隊伍的！”

　這是要開批鬥會嗎——劉秘書被弄得滿頭大汗，“告訴你們這些老頭老太太，市長要來這裡慰問，你們趕緊都打掃衛生，收拾利利索索的。這裡面有困難戶沒有，記住，千萬不能攔著市長的車哭天喊地的要補助！”

　“有，俺就是困難戶，政府給啥補助啊?”吳老二拐到劉秘書跟前，一臉熱切地詢問。

　“你明天老老實實在屋裡呆著，不許露面。”劉秘書直接將他關禁閉，領導下基層最討厭這些上~訪告狀的和要救濟的。

　看到這家夥指手畫腳，胖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衝上去抬腳便踹，結果被老倔頭他們死命拉住:“忍忍吧，這種家夥多了去，就算排著隊叫你打，都能把你給累死。”

　胖子也被氣樂了，想想還要借助齊副市長來實現計劃，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回屋睡覺去了。劉秘書一行人足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提出一百多條改進意見，這才坐著車揚長而去。

　“革命工作就敗壞在你們這些家夥手裡！”老革命氣得直跺腳，身邊的小黑一聽，立刻撒腿追轎車，嘴裡還狂吠不止，也算是對劉秘書一種特別的歡送。

　“跟這種狗腿子犯不著生氣。”白老頭摸著大肚皮勸慰老革命，然後就覺得腳脖子有點發癢，低頭一瞧，只見美美正氣哼哼地用小嘴巴在他腳上拱呢。

　白老頭費勁巴力地彎下腰，把美美抱在懷裡，輕輕摸毛:“美美不要生氣，我沒罵你，你比那些狗腿子強多了——應該是那些狗腿子比你差多了——”

　當馬猴子把寫著整改意見的幾頁紙交給胖子審閱的時候，直接被胖子撕碎扔進垃圾桶:“聽蝲蝲蛄叫喚還不種地了呢。”

　第二天上午10點多，幾輛轎車排成一溜，來到養老院門前，齊副市長在百忙之中，勉強抽出點時間，來這裡視察。

　“人家門口都立石獅子，這裡很特別嘛，雕了兩條看門狗。”齊副市長下車，第一眼就瞧見大門兩側蹲著的大乖和小乖。不免稍稍有些意外。

　“市長小心，這倆是活狗！”劉秘書很忠勇地擋在市長身前，這種時候必須挺身而出。才能被領導視為心腹，以後也好提拔重用。

　這時候，胖子領著大黃出來迎接，看到劉秘書這副奴才樣，胖子呵呵兩聲:“小劉你看過前幾個月的報紙沒，說是有一個流~氓校長要對女教師非禮，結果被咬掉命根子。報紙上那條大狗。就是大黃。自從吃了那玩意之後，俺家大黃就有點上癮啦——”

　沒等他說完呢。劉秘書就倆手捂襠，吱溜一下鑽進車裡。齊副市長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然後向胖子迎上去，先親熱地握手。然後又彎下腰:“為民除害的大黃同志，我們也握握手?”

　這個舉動，無形中令那些老頭老太太對這位副市長平添了幾分好感，要不怎麽說人家是領導你是跑腿秘書呢，這份氣度是學不來的。

　大黃抬起一隻前爪，搭在對方伸出的手上，豆豆經常跟它玩這種遊戲，所以顯得無比純屬。

　而齊副市長則一臉激動:“小時候，我家也住在農村。這條大狗，叫我想起來小時候養的那條大黃狗，一轉眼。三十多年就過去嘍——”

　看到此刻齊副市長的模樣，胖子點點頭:當官的平時都戴著面具做人，難得真情流露一回，老齊還算不錯，並沒有完全忘本。

　沉浸在回憶之中好半天，齊副市長這才拍拍大黃的腦袋。然後跟養老院裡的那些老人揮揮手:“不好意思，一時有點走神。怠慢各位老人家。”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總之那些老人都面帶微笑迎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好，一時間場面很是和諧。

　於是邊走邊看邊聊，看到養老院裡面養著的小雞小鴨，還有綠油油的小園子，市長也一個勁點頭:“很有生活氣息，連我退休之後，都想上這裡來養老啊——”

　劉秘書一直跟在身後，因為剛才比較丟臉，只怕在領導心中留下不良印象，所以惴惴不安。聽到領導這麽一說，連忙接過話茬:“市長您現在正是壯年，說養老還早著呢。”

　“昨天就是你在這指手畫腳，說是把這些小雞小鴨都趕緊宰了，免得弄一地雞屎鴨糞的。”大夥都瞧不上劉秘書，而且老人們也沒有什麽顧慮，當然就開始給他上眼藥。

　“劉秘書，你可以先回去了。”齊副市長嘴裡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劉秘書卻覺得倆腿發軟，跟麵團捏成似的。他好歹也算是混官場的，這句話的潛台詞再清楚不過。

　這樣一來，市長大人在這些老頭老太太心目中的威望噌噌往上漲，只有破爛王在旁邊哼哼咧咧唱著什麽:“人生如戲，全憑演技，真真假假，唯有心知——”

　看著臉上掛著孩童一般燦爛笑容的破爛王，胖子也不禁心有所感:包括他在內，今天又何嘗不是在演戲呢?

　只不過，你扮演的角色是好是孬，是善是惡，那就全憑本心嘍——

　溜達了一圈，齊副市長對養老院的環境很是滿意，依山傍水的，空氣也不錯。唯一比較可惜的就是沒有什麽特色，要知道，這年頭，療養院如雨後春筍，盲目上馬，不能吸引遊客的話，肯定是賠本生意。

　那些成功的療養院，無不格局特色，或是溫泉，或是礦泉，或是氣候宜人，或是碧海藍天，總之不能落入俗套。

　首陽山這邊的情況，齊副市長也做過調研，類似種種優點全都不具備。但是為了自己的政績考慮，他還是會努力促成此事的，誰叫那個叫高升的胖子投資的心情那麽迫切呢?

　溜達完了，正準備進屋休息一下，忽然間傳來一陣喧鬧，只見二十幾隻大大小小的猴子翻過院牆，衝進養老院。

　大黃見狀，狂奔上去，大乖小乖緊隨其後。齊副市長連忙吆喝:“快把狗叫回來，傷到哪個都不好?“

　“沒事，先讓它們親近親近——”胖子笑呵呵地說著，他安排的戲碼終於開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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