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室內諸人也都是默默,幾乎所有人,都神情異樣的看著無決。或是眼含憐憫,或是幸災樂禍。
熄滅的兩盞魂燈,都是靈境級的強者。
這二人,都乃是蒲山觀的支柱。如今死去,只怕那蒲山觀也是凶多吉少!
下一刻,又都紛紛把目光移開。失去了宗門的支撐,這無決在穹境的勢力,也就徹底冰消瓦解。
除了本人修為還算不錯,其余便什麽都不是,再不能入他等之眼!
那無決卻如野獸一般的喘息,目光赤紅。下一刻,竟是無比凶狠地瞪向了無墟。
“我蒲山觀之亡,全因你無墟之過!明知那宗守,劍道無敵,我道門無人能當其鋒銳,卻偏不加防范。那人八個時辰,滅二十四宗,穹境數十靈鏡,卻碌碌無為。你無墟還有臉,再據這宮主之位?”
室內諸人,都微微一怔,神情錯愕的再次看了過去。
記憶中這個人,該不是這樣的性情——
那無墟則蹙了蹙眉,依舊端坐在高處,毫不動容。
“無墟曾有言,此戰之後,自會向穹境諸老請罪——”
“請你個姥姥的罪!”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那無決的身影,也驟然暴起。
“些許懲戒,對你不痛不癢,可能償那六萬弟子的性命?可能使二十四宗重建?我無決,便代今日覆亡諸宗,討一個公道!”
渾身旋繞褐色光符,掌心之中,赫然聚起一個大印。一個閃爍,便已至那無墟身前。
一掌印下,就如巨山之落!
那無墟子眼眨也不眨,隻隨意一指彈出。
二人之見的空間,先是一陣膨脹,而後又是一陣急縮。
最後猛地爆裂,無決的身影。立時崩飛數十丈外。
無墟身旁,還坐著一位年老道人。此時也微微睜目,眼透無奈之意。探手一抓,氣芒爆裂中一隻巨掌抓伸,在無決身上捏了捏,就使之動彈不得。
無墟也沒去理會,大袖一拂。把那四處衝撞的罡風余勁,全數壓製。不使其被壓製。而後又淡漠的看了那癱倒在地上的人影一眼。
“拉下去!”
立時有幾位值守弟子走入,將無決抬走,那無決卻兀自是大罵不絕。
“無墟你這畜生。不配為我穹境之主!怎不去死?你那師尊,看錯了你——”
只是此時室內諸人,看無決的目光。卻都隱含佩服。
這刺殺之舉看似莽撞,然而事後卻可解釋為氣怒攻心。
宗滅人亡之事在前,事後穹境如不能重懲無墟,那麽對他也只能輕輕放過。
那二十四宗雖滅,可也有不少門人弟子殘存,更還有不少靈境仙境的長輩。
無墟這一掌,可算是盡得其心。道靈穹境,依然可有其一席之地。
那無決的怒吼聲,是越來越遠。而室內也再次恢復寂靜。許久之後,才有聲音響起。
“如今之計,只有請聖地靈府諸宗援手——”
那說話的道人,才剛言至此。就覺一道道刀鋒般的視線,逼視了過來。
“萬萬不可!此戰我穹境實力,十倍於乾天山。若是還要求助那幾個聖地靈府,豈不被人恥笑?”
“那太靈宗。道凌宗,素來與我等貌合心離。若是欲趁機染指穹境,那我等又該如何?”
“不如與乾天那位妖王,暫時談和休戰?”
“這時談和,我穹境顏面何在?日後這穹境。還怎麽號令道門?吾等也將成道門罪人!”
“那麽又該如何抵禦?”
議論紛紛,隨後諸人。都是若有所思。尤其是與無決情形差不多,宗門就在中央雲陸東部的幾人,都是心有戚戚。
“唯一之策,只能如宮主所言。諸宗合力,守禦一處——”
“雖是事後有些麻煩,卻總比亡宗的為好。”
目光交錯間,諸人都是並不說話,無人有反對之意。
此策定下,那麽接下來,就是該如何分配了。
門口那位青衫道人,這時卻忽又開口:“此是守禦之法,也並非萬全,不知宮主可有誅殺這宗守之策?”
無墟再次一挑眉,而後是神色坦然的微搖了搖頭。
“三月之後,自見分曉。要想萬全,早誅此人,除非是有太易玄坤陣——”
這室內諸多道人,面色都是再次一變。
無論是何種挪移乾坤的靈法,或者寶物,都需不少時間,更難遙空鎖定,準確方位。
唯獨這陣法不同,兩陣對應,只需靈石足夠,一次便可傳送數人甚至數十。
這太易玄坤陣,是所有傳送陣中規模最小的一種,只需七階靈師就可催動。消耗的靈石,也不算多。
不過使諸人為難的,卻不是這些——、
※※※※
幾乎同一時間,皇京城,風華宮聽政閣。
殷禦此時,同樣是眼含異色的,看著手中的奏章。
午時末,南行二千二百裡,滅法山宗。三千弟子,無一幸存。隕落兩位靈境——
未時初,至秀靈山,滅水明宗。劍斷此山,半刻之內,二千二百弟子所布萬水癸元大陣,被強行攻破——
酉時二刻,滅濤山觀。酉時八刻,卻又東行三千裡,滅慧雲宗——
許多消息,都已在白日裡看過,卻無有這麽詳盡。
每一條消息,都有著詳細的死亡人數,大概時間,甚至可推測出每一戰,大致的過程。
而越是往後看,就越是令人心驚。
“此子,居然有如此能為?古之霸王,也不過如此——”
把手中的奏折拋下,殷禦的眼中,就透出了幾分莫測之意。
雖是只能想想,卻也可知那宗守的高絕劍道——
“如此說來,至今已是二十三宗?”
“二十四宗!數刻之前,大約在戌時初,蒲山觀滅!”
那高若微微躬身,語氣平靜:“此是道門之劫!”
“道門之劫?也不過才六萬弟子隕命而已,哪裡能算得上什麽劫數?”
殷禦‘嘿’的一笑,言語裡滿含冷意,又轉而又些好奇的問:“其余諸派也就罷了,那岫雲等宗,都有仙境強者在外域。道靈穹境之內,也頗多仙境神境,怎不見插手?道門聖境高達十數,敖坤一人,怎能製衡?這宗守,怎的就無顧忌?”
高若卻微一苦笑,不知該如何答話才好。
好在那殷禦,旋即就若有所悟。
“是了!他既然膽敢如此,那就必然有妥當之策!即便沒有,蒼生道與天魔穹境,也會助他——”
不再糾結此事,殷禦又問:“那無墟的宮主之位,只怕是再坐不穩。可曾向太靈等宗求援?”
“未曾!”
那高若搖了搖頭:“不過那道靈穹境,已有了對策。似乎要將諸宗人力,都聚於一處抵禦。東面十幾個宗派,已經在開始布太易玄坤陣。”
殷禦一笑,他也料到了這道靈穹境,絕不會求助太靈宗。
那道門宗派,更畏太靈宗如虎,
“先為不可勝待敵之可勝麽?這無墟,倒是深知兵法!”
高若卻略有些不屑:“他若通兵法,就早該如此!”
“這卻非是無墟之過,若不是被逼到這絕境,那道門諸宗,如何肯應承?”
殷禦說著,唇角處是意味深長的微挑:“再說這太易玄坤陣一布,日後可就再難撤去。這東部諸宗,遲早都要全落入道靈穹境掌控之中。此是以往那歷代穹境宮主,朝思暮想而又未成之事。不但諸宗抗拒,那太靈道凌,也是諸多干擾,每每功敗垂成。此事若能在他手中成了,隻憑此功績,他那穹境宮主之位,就穩如泰山!“
高若怔了怔,仔細再想,竟真是如此,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如此說來,這無墟竟是有意為之——”
若真是有意引導,這無墟之智,就真可怖——
“那倒未必!此戰之前,何人能想到宗守,能有那般無敵劍道?能有這雷霆手段?因勢利導,化不利為有利,便可算是智者。”
旋即那殷禦就又不在意的一笑:“總之此戰,那宗守多半是已經輸定!他若知機退走還好,若不退,那就只能是身隕之局!此事我大商勿須插手,讓人看著便是——”
稍一猶豫,再凝聲道:“盡量讓那賊子,活著返回乾天。”
那‘賊子’二字中,是滿含著惱恨之意。
高若則是心領神會的再一躬身。
無論是道門,還是乾天,都是大商之敵。
道門勝, 對大商而言,絕非好事。
此戰若能兩敗俱傷,才是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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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如血,宗守靜靜的立在半空。
腳下處,那劍氣凝聚,在那地面刻畫出一道道深達數尺的劍痕。
從上空看,竟是兩行數字。
“二十五,五萬六千四百二十二人——”
字跡並不刻意修飾,卻依然如鐵畫銀鉤。每一筆,每一劃,都如一口寶劍,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銳氣。更隱隱將無盡的戾意殺念,隱藏其間!
一目四望,四處都是血。將地面染紅,屍骸遍布,若仔細看。都可發覺,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被一擊斃命,體內無一絲多余的氣勁。
宗守此時,卻是在靜靜看著手中的劍。一絲絲血色氣血,圍繞著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