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弦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對我說:“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以後我都會告訴你,這些事現在對你來說並不重要。我要單獨行動,現在你必須牢牢記住一件事,從這一刻開始,直到我們安全返回地面這段時間裡,你自己要隨機應變。”
他不願意說,我能感覺到。但他既然都這樣說了,也不好強人所難,那就沒意思了,況且我現在連自己的命都要顧不上了,對那個什麽安努王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過他說李亨利不比他的本事差,又說青屍事件是他一手策劃的,倒是令我感到十分不安。
等我們找到大隊伍,東海他們也已經到了,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十一名隊員,竟然都是老米手底下的人,而我們實在是幸運,誤打誤撞,竟沒有一個人出事。
李亨利點了人數,跟沒事人一樣地說:“大家別喪氣,倒鬥本來就是提著腦袋乾的事情,嚇破了膽、被打倒了,往後的日子裡別說倒鬥,地面上也很難再直起腰杆子做人。只有拿到東西變了錢,才對得住死去的弟兄,能給他們家裡寄一點辛苦費,安慰安慰老人家。”
倒鬥這事兒,出發前最有欲望,下力的時候最齊心,等到分贓的時候,那就是各家彈各家的琴,各自管各自的手,李亨利話說得亮麗,大家都心知肚明。心裡越是懷著小九九,就越是怕人揭短,這會兒都鼓足了勁說好,在無形中也增長了他的威望。
經過“七寶關財”的時候,我還在想他們會不會一鼓作氣,把剩下的四口棺材也開了,但看他們都心有余悸,應該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到了神河邊上,果然只見老米讓大家都拿出了魚鉤往水裡投,不多時帶了好幾件冥器上來。
其實這不是什麽魚鉤,釣水鉤子正式名稱叫水下鉤,是一種由多節合金繩接駁的、裝有很多特製合金鋼掛溝的水下探物工具,每個鉤子都經過強磁化處理,能互相吸引,只要冥器在附近被鉤住一點邊沿,強磁合金鉤之間距離縮短,達到了吸附距離,就會互相靠攏,強烈的磁性會將中間的冥器給固定住。
這種工具帶上岸的幾率雖然只有30%不到,但可以反覆下鉤子,成本低,見效快,對倒鬥來說,收獲已經相當可觀了。
我也樂得看到這麽輕松的場面,不用冒險,勾心鬥角互相利用的心思就少了很多,對於我們來講無疑是有利的因素。
隊員們緊張而有序地放鉤子,十幾鉤下去,總能帶一兩件冥器上來,當然大多數都是金壺、玉璧之類容易被鉤住的東西,偶爾也能碰運氣夾住一個金盤、玉符之類的。
大家都在緊張忙碌,忽然吳敵手裡的鉤繩劇烈晃動起來,好像水底下有什麽東西在跟他較勁,他連著被那股力道往水邊扯動了幾步,還是拿不住勢,急得忙喊人幫忙。幾個人一起用力,終於將那東西拉出了水面。
我一看,那是一隻巨鼎,足足有小桌子那麽大,上面繪製了山川日月、飛禽走獸,以及數不清的金文小銘,最眼熟的,還是那個太陽神鳥圖案的嵌金花紋。
米慶生眼睛一亮:“這是個好東西,總算沒白來一趟!”
我注意到張弦表現得非常緊張,就知道這東西不一般。接著我就看到水裡又鑽出了那種猴臉怪物,一隻、兩隻,越來越多……
它們都死命拽著巨鼎往水裡拖,不時衝岸上齜牙咆哮。大家趕緊繼續放鉤子,一起往上拉。怪物越聚越多,整個水面都浮出它們猴子一樣的腦袋。
吳敵忽然喊道:“不好,是海猴子!”
我朝吳敵看去,只見他瞳孔收縮的厲害,顯然是被嚇到了。這種場面我上次就見過,還和瘦貨合作殺死過一隻,現在才知道這怪獸叫海猴子。我知道它們不會上岸,心裡倒沒那麽緊張。
偉人說的好,眾人拾材火焰高,巨鼎最終還是被拖上岸來,上面還趴著一些做最後努力的海猴子。
刁黎明和幾個隊員衝上去,用弩槍射殺了這幾隻海猴子,並將它們的屍體踢進水裡。吳敵看了氣急敗壞地說:“看你們瞎搞,這下壞事了!”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說不該殺了海猴子?可我們上次就在水裡乾掉一隻,也沒見得怎麽樣嚴重。海猴子們拚命想要保護這口鼎,按照老說法,它們有靈性,是守護者,那這鼎豈不就是神器,弄出去值大錢的。
李亨利似乎也沒想到還有這收獲,蹙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麽,看他的樣子好像不太高興。
水面翻起了巨大的浪花,好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要從神河裡鑽出來,吳敵見了一直揮舞手臂,大聲喊著說:“趕緊逃,趕緊逃!”
他見識多,眼看著水裡頭動靜駭人,大家都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米慶生見大家愣了,忙吩咐:“綁繩子,把鼎帶走!”
吳敵聽了連連搖頭,說:“你們都會死在這裡!”說完就自己跑了。
紅兵聽了很慌神,也跟在他屁股後面跑掉了。
我看張弦並不驚慌,就跟他站在一起觀察並分析局勢,以便作出最準確的判斷。但說老實話,我也被吳敵給嚇到了,他閱歷豐富,見多識廣,並不是個遇事就亂陣腳的人,這回居然直接撒丫子跑了,連他老板李亨利都沒顧上。
米慶生正拿了繩子,親自上陣和隊員們綁那青銅鼎,我注意到鼎上那個太陽神鳥的花紋,和封門將胸前那個一模一樣。刁黎明似乎嚇破了膽,傻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張弦忽然在我耳邊悄聲說:“想活命的話,馬上往出口跑,到地面上去!”
我一愣,他就已經往來的方向衝了出去。我意識到事情真的嚴重起來,忙叫上愛妮他們幾個一起逃命,跑的時候回頭一看,只見不計其數的海猴子黑壓壓地爬上岸來,動作迅捷異常,米慶生和那幾個隊員在巨鼎旁離得太近,瞬間就被撕扯成了碎片,幾股血水連著骨架, 像倒垃圾一樣傾倒在神河裡,染紅了整個水岸。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呆了,再也顧不上青銅鼎,紛紛奪路而逃。我們沒命地狂奔,後面憤怒的海猴子大軍“吱吱”尖叫著湧出了墓穴,跑得慢的,直接就被瞬間分屍。
我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張弦拿令刀割破自己的手心,將帶血的刀尖指向前方,那些海猴子似乎很是忌憚,紛紛躲避著,但仍然互相擠踏著朝前匯聚。張弦飛快地衝向青銅鼎,一腳將它踹進了神河裡。
我又恐懼又驚訝,還有點欣慰。高興的是張弦還是這麽有本事,起碼他不會有危險了。驚訝的是他的奇怪舉動,他為什麽要冒險深入海猴子群,將好不容易打撈起來的青銅鼎又搞進水裡?難道這樣,就可以避免海猴子過度瘋狂?
更讓我想不透的是,這些海猴子凶殘可怖,怎麽卻擁擠著給他讓道?
水怪來勢洶洶,摧枯拉朽,我也顧不上張弦了,奪路狂奔了大概十幾分鍾,已經累得要喘不過氣來了,眼鏡忽然一跤跌倒,再掙扎著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嚇得邁不開腿了。
我看他接不上氣的,忙拉著他跑,速度也被拖慢了,身後的海猴子多得像螞蟻群。我沒想到眼鏡的身體素質這麽差,倒是愛妮一介女流,反而沒落下。
我心裡恐懼極了,隻好一邊跑給眼鏡打氣:“你他媽還是男人嗎,被追上了,你連骨頭渣都不剩!不想死,就給我加油!”
眼鏡看了我一眼,想回嘴,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累得連氣都喘不上,身體極度缺氧,完全沒有說話的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