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心裡都掛著事,哪兒也沒去,各自在房裡看電視。看了會新聞,又去衝了個澡,我實在憋得慌,就站在窗外看起了洞庭湖煙波浩渺的景致,不禁悠然神往。
酒店的設計頗具島國風情,中式建築風格古色古香。眼下雖然不是春季,這一望無涯的氣派,真的是“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使我忽然想起孟浩然的詩,隨口念了起來:“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
忽然有人接口道:“‘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都說農民工沒素質,沒想到郭老弟還是個文化人,你願上鉤,卻把我比作薑太公了。”
我吃了一驚,李亨利什麽時候進來的,我竟然完全沒有發覺。雖然房間是他訂的,房卡鑰匙他肯定問前台多要了一張,但不敲門就闖進來的行為,還是讓我感到極度不快。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李老板生意大,貴人多忘事,剛剛就沒記得敲門。”
李亨利哈哈一笑,就當沒聽見。拿起客機給他們都撥了個電話,沒一會兒,人都聚集在我的房間裡了。李亨利說:“我們先開個會,再去吃飯,要拉屎要放屁,提前做好準備工作,晚上有正事兒要辦。”
愛妮捂著鼻子扇了扇空氣,厭惡地說:“李老板,吃飯能和拉臭臭放到一起說嗎?”
東海是個急性子,直接說:“開會開會,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李亨利卻笑了笑,說:“會開完了,先去吃飯,等會發裝備。”
東海急了,瞪著眼罵了一句:“馬勒個巴子,你逗我呢!不談生意,又準備將哥幾個往哪裡拐?”
我也聽出不對味了,跟一群土包子談生意,完全沒必要給我們安排五星級的酒店,而且還要發什麽裝備,分明是想讓我們充分休息。這話讓我想起去西陽地宮的時候,他也是發裝備,結果紅兵死了,他的手下也被他自己和張弦設計害死了。
可是,去什麽地方需要這麽破費地休息呢?看排場,我估摸著晚上他們要乾的事兒應該極度危險。
李亨利被東海連番瞪眼,有些掛不住,滿臉黑線地質問張弦:“下水這麽大的事,你沒跟他們講清楚?”
他一句話讓我犯了迷糊:大冬天下什麽水?你們是倒鬥的行家,肯定不會是去疏通下水道,一定和冥器有關系。我看了一眼窗外,夕陽西下,微風輕撫,陽光在湖面播撒出一道道金黃的鱗紋。
“難道……是下洞庭湖?可我也沒聽說洞庭湖有什麽水下遺跡啊?”我再一次提出了想法。
李亨利冷笑一聲:“都被你知道了,那還有倒鬥的價值嗎?”
梅生伯一直沒說話,這會兒握拳捂嘴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解釋說:“洞庭湖在古代是屬於雲夢澤的一部分,有八百裡洞庭的稱謂,即便現代因為乾旱而急劇縮小,仍然十分壯觀,而且正因為如此,湖水最深的地方反而顯現了出來。”
“這麽浩瀚的大水泊,又處於我國版圖的心臟區域,人口密集,是重要的民生資源,所以國家目前還沒有對其投入過多的勘探。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得一些目前的科學發展程度還無法涉及到的領域得以完美保存,不至於被現代過度開發的工業文明破壞掉。”
聽了他的解釋,我感覺頭緒理清了一些,可這些和我沒有一毛錢關系,我就是來賣東西“收帳”的,但張弦和梅生伯似乎早就知道,
卻瞞著我們幾個。這又和上次在西陽鐵丘遇到的情形一樣,我們毫無用處,但是卻被他們設計在局中,我感覺這裡面似乎隱藏著一個連環陰謀,我們遲早會被派上用場,甚至是隨時準備為他們犧牲的一顆顆小卒子。 如果說張弦我還不敢完全相信他,可梅生伯我沒理由不信任,他跟我的親叔伯一樣,我來嶽陽的時候,我爸知道但也沒反對。要是梅生伯都不能信了,那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有可以選擇去相信的人嗎?我不願意將人性設想得這麽惡劣,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親人。
忽然感到有些茫然無措,連梅生伯也看出我狀態不大好,拍了拍我的肩,衝我笑了一下。他的肢體語言似乎是在說:“沒事的相信我就行了,我不也在隊伍裡嘛。”
雖然說沒有提前通知,但我們幾個還真是野孩子,沒有一個打退堂鼓。裝備分發下來,是深水服,和西陽地宮裡的穿戴不太一樣。我們在房間裡試穿了幾次,將性能都摸熟了,就折疊好裝回旅行背包,退了房,隻留下一間備用。
洞庭湖邊冷風嗖嗖的,吳敵居然也在。 我們坐著機動船來到湖心,明月當空,讓我想起了范仲淹的千古名句來。
“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裡,浮光耀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愛妮給了我一個響栗:“書沒讀多少,也學人念詩!我們是要跟水鬼打交道的,你再這樣沉溺所謂的情懷,到時候就準備喂魚吧。”
我無辜地看著她,她卻捂著嘴巴偷笑。
張弦第一個換上潛水服,背好氧氣瓶從船沿滑下了水。我換好衣服,想起地宮裡的海猴子,再看看黑黝黝的水面深不見底,心裡就發慌。再一看,愛妮他們幾個也是。這次出乎意料的是,李亨利這邊只找了吳敵一起下湖,由於他是臨時來的,我們事先並不知道。
我們幾個惦記著給紅兵報仇,可這事兒死無對證,又那麽玄奇,用法律手段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就扎堆偷偷商議著,在湖底悄悄弄死他。
吳敵看我們虎視眈眈地朝他打量,還主動跑過來打招呼,假惺惺地詢問我們上次在西陽地宮逃命時的事兒,為什麽要跟他拚老命。他說以為我們還沒擺脫地宮裡某種精神控制,是中邪了。我呵呵一笑,也不解釋。
吳敵看我們態度冷淡,也感到索然無味,就自己下了水。我看他們都下水了,就剩下我們五個年輕人,於是我也跳下水,招呼瘦貨他們快下來。
晚上湖水中十分黑暗,雖然月亮很圓,但人剛剛沒入水中,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我沒有思想準備,心裡猛然一慌,連忙打開探照燈,循著光源追上張弦他們幾個,結伴朝水下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