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影之所以叫走影,是因為速度特別快,而且具有強大的精神控制力,就像行走的影子,你看得見,卻抓不著。可以說走影是介乎粽子和幽魂之間、兼得兩者之長的異類。
我在家時聽張弦講過一些,但不是特別了解。張弦說過,走影雖然具有鬼魅般的可怕能力,但終究是實體化的怪屍,所以還屬於粽子一類。
而且聽他說,粽子比幽魂要高級得多,若是將屍身比成容器,所謂的幽魂,就是一種失去了容器的精神執念,而有屍身的執念體,就是粽子。
我回想起閑聊時他對我說過的那番話,才意識到這座地宮的年代實在太過於久遠,以至於有的粽子屍身都化掉了,執念困在地宮裡成了無主幽魂。
死人成了粽子,本來就開始變了性質,腐爛得極為緩慢,要爛得屍骨無存,這該是要多少年歲,才能辦到!這可悲可歎的一家人,被別人困在精心設計好的“鐵牢哀”裡永世不見天日,要有多深的仇恨?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隻“走影”被我們的燈光罩住,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左衝一下右衝一下的,又不敢輕舉妄動,跑開不到兩米就退回原地,由於小范圍內頻繁的高速運動,跟幻影似的出現一道道白氣。我們將它定住,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三個人動都不敢動一下。
這時候張弦突然從我們背後衝了出來,左手握住令刀的鋒刃,右手握住刀柄猛地一劃,將手心的血漿朝“走影”灑了過去,走影身上的白毫頓時布滿了斑斑點點的血漬,竟然嚇得它渾身發抖,縮在那裡,被張弦快速衝到身前,一刀豎著劈開了腦袋。
我們都驚呆了,張弦不光是有對付邪魅的奇異本事,這一身的力量,簡直就不像是從他小巧精悍的身軀裡發出來的。張弦似乎松了口氣,說:“走,我們去拿幾件冥器,然後修複封門將,將這裡重新封印起來。”
原來那青銅巨人叫“封門將”,他之前從來沒說起過。看他對付走影這種級別的粽子,幾乎就是在那麽一瞬間的事情,我不由疑慮叢生,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他前後說話方式變化之大,簡直令人捧腹。
更讓我納悶的是,他對這座地宮了如指掌,卻並不貪心,讓人琢磨不透。現在他又提到什麽封印,這麽玄幻的話都能說出口,搞得我差點就以為自己穿越了。我心裡暗暗打了個點,這個人,他究竟是什麽來頭,還瞞著我們多少事?
我滿腹疑問,卻又沒法得到解答,張弦這個人雖然一直都神神秘秘的,但還是挺夠意思的,每次我們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是他舍命相救。這樣的一個人,我實在不能把他想象成怎樣的壞人。
那麽他所做的一切只剩一個解釋,那就是必然帶著某種目的,以他的身手和特殊能力,恐怕不是帶上我們幾個拖後腿的小子,拿幾件冥器讓我們發大財這麽簡單。難道他真的是大俠客大英雄,為了拯救我們這一方水土免遭禍害,才以身犯險?我忽然為自己的念頭感到很好笑,這麽多年的打工經歷告訴我,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經濟社會,現實生活不是成人童話,沒那麽多浪漫情節。
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張小哥這個“巨人”頂著,我們雖然剛剛走過鬼門關一趟,但是一聽到他說要帶我們去找冥器,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都活過來了。不知道怎麽,從認識他到現在,雖然總共也沒相處幾天,但時間跨度已經超過了半年,每次見他,都能帶給我意外的驚喜,
他就是好像是上天專門派給我的一個惡財神,手段是恐怖一點,但每次都帶給我好運氣,不光是財運,還幾次救了我的命。我發現,自己竟然開始對他有依賴心理了。 作為一個有著一點大男子主義的我,在發掘了自己心中小秘密後,我感到有一種羞愧和恥辱感,可眼前他就是護身符,東海那麽粗野的一個小殺豬匠都依賴著他,我就更不敢自作主張了。
他拿著令刀,左手緊緊握拳,將手上剛剛凝固的血痂重新捏碎,直到指縫間淌出血,才將手一揚,把手上的血灑進水池,然後他將令刀塞給東海,就這麽下了水。我心裡一著急,忙說:“小哥,你不拿令刀怎麽成!”
張弦回頭笑了一下:“放心,有我的血在,這裡不會有什麽危險,你們拿著鬼神令防止意外就好。”
我越發感到納悶,他的血莫非還是神血不成,竟然有這麽大的能耐。不過他既然胸有成竹,我也不好勉強,就做好準備,萬一要是那些怪物再從水裡鑽出來襲擊他,我說什麽也要下水送刀。
一路平安。
他真的就是去拿了幾件冥器,然後大大方方趟水走了回來,我都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反正要是我,在知道水裡兩邊深不見底,還聚集著那麽多的怪物,還會攻擊人,還將大活人往深水裡拖,我是打死都不肯下水的,上次的事情對我刺激太大了,心理創傷還沒好。
我注意到這次他又拿了一樣特別的東西,那是一根半米長的青銅鑰匙,不認識的還以為是長條形的裝飾金片,長得跟個高腳雞似的,但造型比較抽象,頭頂還長了兩隻角,看不出是什麽動物。這動物兩腿並攏,鱗狀的邊緣並不規則,應該就是鑰匙的齒牙。我看這把鑰匙竟然有這麽複雜的設計,不由驚歎了。西周春秋以前,彈子鎖應該還沒有發明,那麽唯一可以解釋這些鑰匙齒作用原理的,就隻有機關了。
我問他:“這鑰匙是開鎖的?”張弦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嫌我又在問廢話, 我就改了個口接著問:“開什麽鎖的,機關鎖?”
他吃了一驚,點頭說:“看來你懂得還不少嘛。這是機關鎖中一種名為‘封鎖’的高級鎖用的開啟鑰匙,齒痕設計十分精巧、複雜,不過它不是用於防盜的,而是開啟墓門封。”
東海哈哈笑了起來:“這不還是防盜嘛,可惜不怕賊惦記,就怕賊有鑰匙。”
張弦冷不丁被他揶揄了,靦腆地笑了一下。我心裡頭暗自得意,張弦這小子一向滴水不漏,居然也鬧這麽一回烏龍。我們往回走到青銅巨像面前,張弦說:“小郭,瘦貨,你們兩個等會坐到斷手上去,大個子來撐我一把。”我們不知道他鬧哪樣,都安靜地看他,誰都沒有動。
張弦見狀解釋說:“封鎖就裝在封門將下巴的下面,太高了我需要踩著大個子的肩膀爬上去。等我啟動了封門將的機關,在你們兩個的協助下就可以將斷手拿起來,到時候你們就坐在封門將的左手心裡,扶住斷手,我操控它去盜洞那裡,你們將熔焊機接上電源就可以焊接青銅斷手了。”
我們都不敢相信這青銅巨人還可以啟動,我於是問他:“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個大家夥,不用電能走嗎?”瘦貨和東海他們兩個見我問了,就一起看向張弦。
張弦笑著說:“我進去操作起來,不就是動力嗎?”
他踩著東海的肩膀,爬上青銅巨人的左手心,再順著手臂上的炮釘裝飾往上爬,直到站上巨人的肩膀。稍微休息了十幾秒,就又踩著巨人胸甲裝飾的邊沿,小心翼翼地挪到了下巴的位置,將鑰匙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