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遠就看見青銅棺的棺蓋被掀開,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來,我趕緊衝上去,張弦在銅棺邊上回頭,衝我們攤了攤手。
吳敵不見了。
他一個大活人,還受了那麽重的傷,奄奄一息,不可能自己推開這麽沉的棺材蓋。再說他身上有照明設備,就算是自己出來了,也應該看見被張弦殺死的拾寶客,知道危險已經被解除。所以他會往裡找我們,不大可能往回走,除非他知道我們所不知道的危險。
我從前總是希望偷偷弄死吳敵,可到了這一刻,卻十分擔心他的安危,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在真正地獄般的恐怖面前,所有還活著的人都是朋友,即使從前有的債,也得以後才還。
看得出來李亨利有點著急,他說:“老吳是我的老夥計,表弟,我們分頭找,不能讓他出意外!”
他一直都很冷酷,這樣的表現讓我很意外,張弦也看了他一眼,點頭同意。李亨利說:“我簡單分個工,老郭何小姐跟我一組,小郭跟你一組,無論誰先找到了,就回到這裡來,沒找到的話,一小時之內也要回來一次,在棺材前面放一根人骨做記號。”
我問,哪來那麽多人骨?李亨利就說你不會拾一堆過來,在邊上放著備用啊。
我們約定好了,李亨利就帶著何曉晴和梅生伯往出路方向快步走去。我正要往裡面去,卻被張弦一把拉住,並對我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我疑惑地看著他,張弦等了好一陣,算著他們走遠了才說:“李老板在撒謊。”
我毫無防備,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不會吧,吳敵可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有什麽動機,我怎麽看不出哪個環節有漏洞?”
張弦說:“不關吳敵的事,這不難分析。首先吳敵不是傻子,如果他自己出來,要麽往裡走,要麽往外走,從他躲避拾寶客遇上我們來看,他是認識路的,甚至摸黑都能辨別大致方位,這只能說他要麽記性好,要麽之前就來過很多次,或者做了記號。而無論哪一種結論都不影響一個判斷,那就是他肯定不會走錯路。”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他要麽往裡走,要麽往外走,往外走的話是不需要走彎路的,而往裡走卻不一定了。拾寶客被你解決了,以李亨利之聰明,他應該往裡找岔路才對,不該往外走,因為吳敵向外走是安全的。但現在李老板卻選擇了往外面方向找人,這很不正常。”
張弦點頭說:“聰明。”
我說:“先別著急下結論,我有個疑問,”我指了指自己纏著布條的腦袋,“還有個凶手藏在暗處,就在我們來時的路上。”
張弦摸了摸下巴:“這的確比較棘手,唯一的紕漏就在這裡,但這並不能影響到李亨利正確的判斷,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他是做過國君的人,不會這麽差勁。”
張弦的話讓我陷入了沉默,無論隱藏的危險存不存在,李亨利肯定是有問題的,疑團的關鍵應該就是他這麽做的目的。
我問:“那如果青銅棺蓋不是吳敵自己推開的呢?畢竟這麽沉,他又受了很重的傷。”
張弦點頭:“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不過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應該是沒有條件做正規的包扎,傷口又沒有消炎,梅生伯替我綁的的布條作用不大,失血過多引起的。
他看我不大明白,就將我拉到青銅棺前面:“你累了,先進去睡半個小時休息一下。”
我嚇了一跳,
他就笑了笑說:“放心,我在外面守著你不會離開,等你出來,你就明白了。” 我頭部受了傷失血過多,一路又緊張又顛簸,確實很疲憊,說到休息,這厚厚的棺材裡面應該是最安全的。不過我覺得張弦另有目的,他為什麽要將我往棺材裡拉?
但我還是照做了,因為跟他的身手比起來,我就好比是一隻螞蟻,他要害我完全不必用這種方式。
我們一起將棺蓋抬上去,當然是他受力比較多,饒是如此,我仍然被壓得不行,我感覺到頭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
我躺進棺材,張弦將棺材板合了起來。世界陷入一片沉寂,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但是真躺在棺材裡,我卻怎麽也睡不著,反倒越來越清醒,我想換做任何一個正常點的人,都不可能睡得著,這可是在史前洞穴深處的詭異棺材裡,之前還不知道裡面躺過誰,如果那本日記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隻粽子睡過。
想要整理個頭緒出來,但雖說人清醒得很,思緒卻亂糟糟的,周遭靜得可怕,腦子裡頭卻吵鬧得煩人。我心煩意亂的,什麽也想不了,念頭一起,腦袋就疼得厲害。沒過一會兒,我眼皮子越來越沉,忍不住就睡著了。
做了個夢,但醒來就忘了,我好像看見了什麽,很清晰卻又一點痕跡都沒有,人卻很精神,看來這時候睡一覺對恢復體力還是很有效果的。
我靜靜聽了一陣, 也不知道是棺材隔音效果好還是外面沒人,安靜得恐怖。我喊張弦,他沒回應,我拍打棺材壁,弄出很大聲響,外面還是沒反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無論我怎麽折騰,就是沒人搭理,我開始害怕起來,就我這能耐,孤身一人在這裡是什麽也乾不了的,就算沒有粽子什麽的,恐怕也在走迷宮,掉進哪個石頭縫隙裡就只有等死的份,更不要說還被困在厚實的青銅棺材裡。
喊了半天沒效果,我試著推開棺材板,沒想到還真給推開了一點,看來棺蓋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沉。我一點點挪開棺蓋,直到它朝一邊滑落,發出“咣當”巨響,才覺得不對勁,好一陣迷茫。
之前和張弦一起抬棺蓋,明明它重得要命,怎麽現在感受卻不一樣呢?我緩緩坐了起來。
摸出手機,打開模擬手電筒軟件,我才發現前面站著一個人,長長的頭髮背著一把古劍,張弦果然還在。我剛才嚇壞了,有些生氣地質問他:“你為什麽不搭理我?”
“你還不明白嗎?”張弦說,“看看傷口怎麽樣了?”
我被他一提醒,忙小心地摸了一下布條,卻發現都結痂了,我試著加把力氣戳了下,居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揭開布條,那些血痂已經非常乾燥,隨便一碰就自行脫落了,沾在頭髮上墜得慌,我就用手捏成粉末抖掉了。
我在後腦杓上一陣摸索,心裡很興奮,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緊張。我趕緊問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明白什麽?傷得那麽厲害,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