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懼、愛、惡、欲,這就是所謂的七情。仲孫沅一直以為自己不可能被媚蛇難倒,事實上如果按照正常劇本,她的想法是沒錯的。只可惜,她忽略了一件事情。
她失憶過,而且目前為止還沒有記起從前的記憶。更加重要的是,她人雖然失憶了,可不代表這段記憶就從這具身體內部徹底抹去。媚蛇的能力是完整勾出人心深處的七情六欲!
因此,一向波瀾不驚的劍尊閣下,這次真的被嚇到了。
龐大的媚蛇早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內,她的全身都被籠罩在濃鬱的白霧之中,時不時還有零星的金色光芒在眼前飄過。她抬手輕點那個小小光點,一小段陌生的記憶就湧入腦海。
“難道說……這些就是我之前消失的記憶?”仲孫沅挑了挑眉梢,她費盡心思想著盡快溫養神識,恢復記憶,卻沒想到媚蛇竟然還有幫助人找回記憶的功能,真是漲姿勢了。
意識到這一點,仲孫沅對那些金色光點越發好奇了。只可惜,這些記憶碎片十分短暫,而且十分零散,若她不是仲孫沅,而是隨便哪個普通人,早就被這些不成串的記憶弄得崩潰了。
而仲孫沅呢?她反而十分理智而客觀地分析那些記憶所帶來的信息,例如“自己”有一個當成兒子養的男徒弟李軒?似乎還對這個氣運加身但智商性情都不怎地的小子格外看重?
除了李軒,身邊還有一個當成晚輩一般照顧的男性小夥伴墨肇,不過那個叫墨肇的小子似乎也不怎麽樣,花心風流不說,還有些不大好的生活作風……撩妹手段甚是高超。
額……該怎麽說呢。那時候“自己”的眼睛是怎麽長的,竟然會對這種小輩百般照顧?難不成“自己”受了啥不知名刺激,喜歡將長歪的苗子打折再扳正?嘖嘖……口味真獨特。
幸好,令仲孫沅松一口氣的是,“自己”也不是全然隻喜歡扳正長歪的苗子,除了這倆,身邊還有倆軟萌妹子的。薑瀾月和蔣默燕都是好的。她最喜歡這種獨立又不乏情商的妹子。
唔。除此之外,一號這小呆子越來越萌了,倒是比以前聰明了很多。七號似乎改名為薑雅。好像還受命去什麽十字星當臥底,攪風攪雨去了……對於這一點,仲孫沅表示有些懷疑,因為她不記得自己給薑雅點亮了宅鬥的技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和十字星結仇的。
十字星既然惹了自己,想辦法將對方一窩全端了就好。何必用這麽迂回的辦法?
仲孫沅想不通,但她知道自己的性格,若是沒有必要,不會有這種安排。
看著記憶中的一號和七號。仲孫沅發現一個細節,這倆似乎越來越獨立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當初異想天開般以三魂七魄為模板。製作的機關核心成功了?
記憶碎片十分雜亂,時間順序也前後不一。然而仲孫沅卻看得津津樂道,一邊看一邊分析拚湊,努力將遺失的記憶重新按回去。直到她看到有關太叔妤瑤的記憶,沉默了。
她記得很清楚,阿琢說過,她這具身體是太叔妤瑤的女兒,那是個很堅強的女性。
因為童年的記憶太過深刻,仲孫沅修煉時間又長,又學了師尊的脾性,對感情,特別是親人之情相當冷淡。母親和父親這兩個角色,對她而言不過是再陌生不過的存在,無需在意。
可是太叔妤瑤卻不同……仲孫沅的情緒受到那片記憶的影響,產生了微微的波動。
“若是因為此人而沾染因果,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喃喃一聲,旋即選中另一片記憶殘片。
相較於那對忍心將幾個女兒都換給鄰家,為的就是交換生生骨肉當食物的父母,太叔妤瑤做得再不好,都比他們好得多。更何況,太叔妤瑤做得並不差,至少在母親這個角色上不差。
除了“母親”,還有一個疑似是哥哥角色的少年,脾性極好又踏實上進,令仲孫好感大增。
如果說太叔妤瑤和君沂的存在令她動容,那麽之後的記憶就讓她蒙圈了。
誰能告訴她,那個將陌生少年公主抱的豪邁女壯漢是誰?
令她驚恐的是,畫面之中竟然還有雨夜啪啪啪戲碼,人家少年(薑阮)身殘志堅,這麽羞辱人不好吧?要不是不能對自己記憶做什麽,她都想伸出手大喊一聲,放開那個少年!
好吧,那只是演戲,不是真的,但也結結實實刷新了她的三觀和下限……
“這個家夥,絕對不可能是本尊,假冒的!”仲孫沅一臉冷漠.jpg。
接下來的記憶依舊零散,不過薑阮的身影卻多了起來,不過作為旁觀者的仲孫沅卻有微妙的羞恥感=_=。是的,羞恥感,她五百多歲,為何能那麽自然喊一個不足弱冠的少年為學長?
哪怕記憶中的自己的確將薑阮當成優秀的後輩看待,但這並不能抹去“自己”老黃、瓜涮綠漆,惡意賣萌的事實!額,不過讓薑阮改叫自己祖奶奶或者前輩高人一類的稱呼,也不妥。
她繼續端著清高冷漠臉jpg,記憶也在繼續。校園生活、軍訓生涯、惡整教官、十五天生存訓練……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仲孫沅的表情變了變,良久才道,“畫風不對!”
是的,畫風不對!自己是滄溟界劍修啊,這世上有哪個劍修打架不用劍,反而喜歡以暴製暴的拳腳?師尊他老人家知道了,說不定會氣吐血,從棺材爬出來好麽?
有些人是經不起念叨的,例如師尊大人。她前腳剛剛吐槽,接著的畫面就和她師尊有關了。
她清晰看到“自己”一時想岔,垂涎蠱修蠱術,夢中那句“貪多嚼不爛,貴精不貴多”振聾發聵。再例如初次基因解鎖,全身高燒不退,意識迷蒙之時,那句似乎帶著些笑意的鼓勵“做得很不錯……”,當然要是沒加上後面那句索命一般的“師尊等你”,就更加完美了。
除此之外,她還看到夢中的“自己”待在冰天雪地之中,師尊親手給她披上暖和的大氅,那一句呢喃般的“不省心……”以及“為師又如何真正放得下心”,哪怕是仲孫沅這個記憶的旁觀者,聽了都有種耳根充血的衝動。師尊,畫風崩了!
不過,畢竟只是夢,夢中的事情又如何作數?師尊畫風崩了也正常,當徒弟的背鍋。
只是……本以為過去那麽多年,有關於那個人的記憶早該模糊不輕了,但如今細細想來,竟然清晰得像是發生在昨天。也難怪,一向不戀舊的“自己”總會夢到曾經的故人。
不過仲孫沅卻沒有想想,她在滄溟界說得上話的故人不少,為何獨獨只有此人頻頻入夢?
正想著,眼前又飄來一點金光,仲孫沅很自然地點了一下,等她完全接收,整個人怔了一下,收起之前還帶著些玩笑性質的吐槽。整個人仿佛陷入某種巨大打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她又看到師尊了,那個熟悉的白衣劍修用溫暖寬厚又帶著個人特有氣息的手掌牽著“自己”的手,穿過重重霧靄,踏入一片姹紫嫣紅的花海,羊腸小徑上留下兩人的腳印。
花海似乎沒了盡頭,仲孫沅如遭雷擊地看著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白衣劍修從身後環抱“自己”,一手遮住她的眼簾,一手攬著她的腰肢,姿態極其親昵。
在仲孫沅記憶中,她的師尊,滄溟界最強的劍修一直在用他自己的生命詮釋什麽叫冷,或者說是面無表情。身上的氣息,行事作風,性格脾氣,甚至連待人處事,一如踏劍峰終年不化的冰雪,乃至五官表情也永遠定格在一個弧度。
仲孫沅和他相處了百余年,見過不少投懷送抱的妖嬈女修,卻連他眼中的劍穗都不如,自願雌伏的男修也不少,但沒一個可以靠近他分毫,一個一個都被胖揍丟了出去。
但就是這麽一個克制到了極點的人,竟然也會露出那麽溫和的眉眼,對象還是他的徒弟?然後,更加勁爆的來了,對方不僅露出了不可能存在的淡笑,還在她鬢發間落了一吻。
他徒弟……不就是自己?仲孫沅在心中畫了個等號,仲孫沅=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種感覺,簡直無法形容,大概類似於——“老娘一直把你當師尊敬仰,你卻想著泡我”這樣的心情。仲孫沅此時的腦子有些混亂,思緒更是亂成一團。
想泡也就罷了, 畢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門派自產自銷不浪費,可當年別那麽作死罰她在冰天雪地長跪,抄寫百遍“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啊!立了flag,不覺得現在打臉很疼麽?
她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被這個場景完全碾碎了,思緒混亂不說,心緒都產生了巨大的波動。
恐怕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面對這個超出了她三觀倫常的畫面,她第一情緒不是冒火,而是控訴……不對,這好像是她做的夢境?惱火之後,仲孫沅冷靜下來,終於意識到這個細節。
她做的夢境……也就是說,場景內容都是她潛意識的反映,夢中之人的行動乃至言語,其實都是受了她潛意識的影響,或者說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折射。
仲孫沅被自己的推測弄得頭皮發麻,旋即又是一陣心虛。
真實真相,難道是——師尊將她當成徒弟,她卻想著泡自己師尊?
師尊若是泉下有知,大概會惱怒呵斥一聲孽徒?仲孫沅覺得,自己無臉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