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孫沅仿佛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殺意,反而露出一抹略帶嘲諷的淡笑。
“目前來看,似乎你的兒子、我的同學艾裡奧還來得及親口跟你說出真相。既然如此,我便多費口舌重複一遍——那個與你們交易的勢力,真正的目的不是幫你們,而是利用驅使。”
艾裡奧的父親到底是見慣風浪的人,他並沒有徹底相信仲孫沅,但也沒有因此就否定,
他用征詢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兒子。
此時,他才發現事情遠比自己想象中嚴重,艾裡奧的面容和精神都十分萎靡。
艾裡奧有些澀然地道,“爸爸,這件事情是真的。我剛回部落就跟媽媽說過了,原本想要通知您。只是盛典開始太突然,還沒來得及跟您說。”
聞言,艾裡奧的父親沉默了半響,
澀然一問,“既然如此,人類聯邦的使者,你現在已經知道這件秘密,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帶來人類聯邦對數斯星球的最後通牒?”艾裡奧的父親面色平靜,誰也看不出他內心所想。
仲孫沅搖頭,說出意料之外的答案。
“並非如此,事實上我帶來的並不是通牒,而是一次生機,只看你們能否把握了。”
“生機?”
那位族長容色一肅,對仲孫沅這個回答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眼神微閃。
也幸虧說這話的人是仲孫沅,要是換成其他人,那位族長根本不會浪費時間聽她大放厥詞。
“是的,生機。我知道你們遇見了關系種族傳承的難題,為此還不得不與虎謀皮。現在的盛典也是為了向神靈祈求庇佑……我不知道你們信奉的神靈會不會庇佑你們,但我知道,我也許能解決你們的難題。相信我,你們還有活路,若是與那個勢力合作,數斯星球真的要完。”
仲孫沅冷靜地望著艾裡奧的父親,面對對方眼神中的質問,她絲毫不避讓閃躲。
“你們若是跟那個勢力沆瀣一氣,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你們數斯星球都將面臨人類聯邦的怒火,滅族之災,我想這也是你們不願意看到的。”
艾裡奧的父親聽後,倏地笑了笑,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人類聯邦對數斯星球既是拉攏又是防備,但數斯星球也未必就不擔心人類聯邦這個鄰居。
艾裡奧的父親順手負背,站在原地沉思了許久。
若是別人這麽對他說話,他自然不會讓那個人多活一秒,單槍匹馬闖數斯星球,也不怕被一鍋端了?可說這話的人是仲孫沅——仲孫十三娘,不管模樣還是名諱都與古籍記載神靈別無二致的人,他就不得不慎重再考慮考慮。
作為族長,他知道很多普通人無法接觸的秘密。
例如人類聯邦傳承的十大世家。
通過古籍記載的內容,他多少也知道這些家族的來歷有多麽神秘,背景有多麽雄厚,平日裡也是敬而遠之,比起人類聯邦,他更加忌憚這些家族。
再例如,如今這個星際文明之前是否還存在古前文明?
自然是存在的,他十分清楚這一點。
只是每一個文明發展至巔峰,總免不了走向滑坡,曾經的修真文明也是一樣。
當修真文明進入末世,“神靈”帶領先祖來到數斯星球,為他們開辟了一方淨土,使得血脈能流傳至今,哪怕過去十數萬年,這些事跡依舊鐫刻在只有族長才有資格進入的傳承密室。
通過密室的傳承,他對“神靈”才會那麽相信。
“不知道族長對我這個提議考慮得如何?”仲孫沅問,旋即又道,“可以試一試,畢竟不會有什麽損失,不是麽?我和同伴都在數斯星球,若是你們覺得有異常,大可以出動兵力把我們截留下來。不說長遠,至少短時間內,人類聯邦不會發現異常。”
艾裡奧的父親沉吟半響,道,“好膽量!倘若旁人這麽跟我說,那絕對是找死,但開這個口的人是你,我不得不慎重考慮。對於那個合作,反對的聲音不是沒有,但我們退無可退。既然大人給出更好更穩妥的選擇,身為族長的我自然不能一意孤行,將全族都拖進深淵……”
仲孫沅露出一絲笑意,目光遙望遠處祭壇上的巨大雕像,篤定道,“這麽說來,你是願意放棄和那個勢力的合作,轉而與我結盟?相信我,這大概是你一生中最為明智的決定。”
仲孫沅說自己有辦法解決數斯星球的難題,這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有一定把握的。
特別是,當她猜到祭壇雕像的來歷之後,這個念頭越發清晰。
雕像之上,一定藏著解決的辦法。
幾位長老似乎還有話要說,但看到族長冷硬的表情,只能將那些遲疑的話咽回肚子。
“你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呢。”一旁,司馬脩銳利的眸子緊緊盯著仲孫沅的臉,眼眸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在扭打,難分勝負,他倏地道,“你不是君沅,對吧?”
仲孫沅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帶著幾分喑啞。
“這個問題,若是在來到數斯星球之前,我能說我不是她,君沅是君沅,那是過去式的人。但是,等我看到那具雕像之後,我沒辦法這麽肯定了……”仲孫沅搖搖頭,清冷的面龐閃過一絲掙扎,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局,幕後黑手興許不只是天腦,還有另一人。
司馬脩沉默地望著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因為是克隆人,他腦海中的記憶都是經過葉尚秀篩選的,像是某些不相乾的記憶,例如小說電視劇之類的,幾乎都被清理掉了。若是沒有清理,他大概不會那麽糾結。
魂體與肉身的模樣截然不同,這說明什麽?
李軒剛看到這個的時候,他都能想到原主君沅是不是被穿越了,更何況司馬脩呢。
盛典仍在繼續,數斯星球的異族虔誠地祈禱膜拜那具雕像,仲孫沅以一個旁觀者角度看待,覺得這副場景尤為好笑,只是,現在也不是發笑的時候。
趁著所有人都低頭祈禱的時候,仲孫沅禦劍飛到雕像執劍的右手之上。
雕像是以渾然一體的極品靈石雕琢而成,酷似真人,但手中所持的劍卻不是雕刻出來的。
她瘋狂運轉體內靈力,劍心受到牽引,凝聚成實體出現在她手中,與此同時雕像手中的仙劍不停嗡鳴,好似離家
多年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歸屬,情緒中透露出委屈和深深的懷戀。
仲孫沅不為所動,周身劍氣一提再提,很快就拔升至巔峰狀態。
宛若一滴水濺入水面,暈開層層漣漪。
仲孫沅的劍氣也以她為中心,向祭壇四周震蕩蔓延,祭壇上面繪製的紋路逐一亮起,好似活了一般,發出炫目而又神秘的光彩,將雕像映照得好似活人。
大部分異族還未反應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司馬脩等人一直關注仲孫沅,清晰看到這一切的變動,幾位長老怔怔地看著被催動的祭壇,嘴中喃喃“神靈降世”,虔誠地跪了下來,老淚縱橫,“神靈沒有拋棄我們、神靈沒有拋棄我們……”
司馬脩死死盯著仲孫沅,不肯眨一下眼睛,生怕錯過什麽畫面。
下一秒,雕像手中的長劍刷得一聲脫離雕像的右手,化作一道光華飛向天空,撕開天幕。
絢麗的金色光柱順著越來越大的裂口傾瀉而下,凝聚成光點,直直射向仲孫沅的眉心。
一團浩瀚而複雜的記憶湧入大腦,幾乎要將她的意志衝垮。
無數陌生畫面在眼前走馬觀花地略過,有她熟悉的身影,也有截然陌生的場景,偶爾身臨其境,有時又冷眼旁觀……若非神識強大,幾乎在外來記憶湧入的一瞬間,她就要迷失自我。
所幸,仲孫沅始終記得自己是仲孫沅,而非旁人,堅守本心,未曾動搖。
她消化融合記憶的同時, 下方的司馬脩也肌肉緊繃,表情冷硬,一副亟待衝上前的動作。
錚——
一道流光從天際重新飛射而下,直直插入仲孫沅腳邊,赫然便是那把被封印的仙劍。
與此同時,仲孫沅也睜開了雙眸,眼底一片漠然,好似九天之上的神靈,冰冷地俯視一切。
不過這個狀態並沒有維持多久,那雙眸子逐漸染上些許暖色,看著更像是凡俗之人。
仲孫沅抬手將那把劍拔了出來,向前邁了兩步,步伐看似很小,但身形卻倏地出現在司馬脩身旁,空中僅留下一道虛渺的白色虛影。
她說,“我已經知道症狀出在哪裡了,也有辦法解決。”
她的聲音不帶半點起伏,甚至算得上冷漠,然而落入數斯異族耳中,無異於天籟之聲!
司馬脩低聲問她,“你剛才那是……”
“接收一段被封印的記憶,那很重要,也算解開我心中的疑雲。”仲孫沅遙望天際,破開的天幕已經重新合上,為了藏好這份記憶,不被天腦發現,當真是煞費苦心,“如何對付天腦,我已經有辦法了,這次,它絕對沒有第二條活路!”
在解決天腦之前,她還需要解決數斯星球的難題,安撫他們,以免被天腦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