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9章

眼見鎮上的交戰已經慢慢平息下來，蘇克薩哈才在親兵拱衛之下，騎著馬慢慢走進了這個小鎮。

到了近處，眾人才看清這處所謂的小鎮其實是由許多的帳篷和棚屋組成，一個個的院落也只是一人來高的的籬笆圈起來而已。真正由磚石修建而成的房屋， 整個鎮上似乎也沒幾間，而且看屋子的外觀，顯然不是近期新建，多半是以前居住在這裡的漢人留下的房產。

指揮行動的軍官帶著蘇克薩哈一行人來到了其中的一戶人家，能住進這種本地少見的磚瓦房，不問可知戶主肯定是這個牛錄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院子裡跪著一地的人， 除了幾個哭哭啼啼的女眷孩童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個被反綁了雙手的男子。這人赤著上身， 肩窩上還插著一支黑羽箭，鮮血尚在順著箭杆不斷流下，看樣子是在先前的交手中受的傷。這人看著蘇克薩哈走進來，身子不住發抖，顯然是十分恐懼。

軍官在蘇克薩哈身邊低語了幾句，蘇克薩哈點點頭，用不太熟練的漢語對朱子武等人介紹了情況。

中箭這男子據說便是這裡的頭領，名叫阿林，他的正式官職是“牛錄章京”，在滿清是貨真價值的“朝廷命官”，掌管本地的戶口、田宅、兵籍、訴訟等等事務。

盡管阿林辯稱他的抵抗行為只是誤以為有敵人來襲，但隨後清軍從他家中搜出的贓物，已經證明了此人的說法不可信。

清軍士兵將從他床下搜出來兩箱酒呈到蘇克薩哈等人面前，幾名海漢軍官看過之後，都是連連點頭，心說這次肯定是抓著正主了。

這種用玻璃瓶灌裝的“三亞特釀”原產於海南島，因為長途運輸不便且運費成本較高，每年運到遼東的也不過四五批貨， 加起來才三四千瓶而已，多數都是被內部消化了。而轉賣至滿清的數量，一年大概也就千瓶上下，在滿清市場上的價格已經比原產地高了十倍不止，可以說是貨真價實的奢侈品了。

所謂物以稀為貴，普通人自然很難有機會接觸到這玩意兒，能有實力有渠道買到這種酒的，大多是滿清的權貴階層。而阿林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牛錄章京，這兩箱酒的價錢比他一年的正常俸祿還多，出現在他家裡顯然不合情理。

當然最確鑿的證據，還是箱子上顯眼的“祥鴻記”封條。這家夥把東西搶回來之後甚至沒想過要清除掉上面的印記，就這麽原封原樣地擺在家裡，正好為追查者提供了無可辯駁的鐵證。

接下來從阿林家中又搜出了其他的被劫商品，鹽、茶、煙、糖……幾乎每樣都有，顯然是他打算留下一部分自用。

調查至此，蘇克薩哈也不廢話，便立刻詢問阿林其他貨物的藏匿處，以及參與了此次劫案的人員。

阿林見事情敗露， 還想跟蘇克薩哈討價還價， 尋求生機。蘇克薩哈卻是毫不留情，當即下令從他家眷中拖出一人來， 不由分說便在院子裡行刑砍了腦袋，頓時院子裡哭喊聲驚呼聲響成一片。

過程之快，讓旁觀的幾名海漢軍官都是毫無防備，朱子武更是被嚇了一跳。他也不是沒見過死人，但還是第一次在這麽近距離看到砍頭行刑，這視覺衝擊加上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他幾欲嘔吐，好不容易才忍了下來。

而目睹整個過程的蘇克薩哈卻仍是面無表情，可見其早就習慣了此等場景，擁有常人難及的冷酷心性，也難怪順治會派他來處理此案了。

蘇克薩哈只是冷冷地告訴阿林，如不從實招供，那麽就會一個接一個地當面殺掉他的家人。

眼見阿林還在猶豫，蘇克薩哈一揮手，他的親兵立刻又從阿林家眷中拖出一個小孩來。這次阿林沒敢再觀望，立刻大叫表示願意合作。

蘇克薩哈當即便讓阿林先將參與者一一供出，如果少說一人，便拿他一名家眷抵命。阿林此時已經崩潰，根本不敢反抗，每說一個名字，便有人領命而去，將其從鎮上其他地方捉拿回來。

這小鎮已經被蘇克薩哈的人圍成了鐵桶，就算是隻鳥也休想飛出去，阿林所供出的這些人只要還在鎮上，就決計逃不了。不過要把這些人一一抓出來，還是頗為費時，直到中午時分，才堪堪將阿林供出的人全部拿獲。

直接參與劫案的兩百多人，都被反綁了雙手，齊刷刷跪在鎮外的道路邊。這些人佔到了本地男丁的一半有余，上至須發花白的老頭，下到十五六歲的少年，看樣子當時真是傾巢而出，動用了這個牛錄的所有戰力。

而當時在與商隊護衛交戰過程中，阿林帶的這些人也有二十多人身亡。蘇克薩哈連這些死人都沒放過，下令他們的家人帶路，將這些人的屍骨也全部挖了出來，驗證其身上的傷勢，以確保無人假死脫逃。

與此同時，清軍對整個小鎮的搜查也終於告一段落。根據這些落網人員的供述，清軍在找到了尚未來得及處理的大部分被劫貨物。除了少數被阿林等骨乾人員留作自用，多數貨物都被藏在了鎮外一處廢棄的磚窯裡。最後統計下來，差不多追回了被劫貨物的八成左右。

海漢這邊原本以為劫匪會將貨物在地下黑市出售變現，想在這方面尋找調查線索。阿林供述他其實也有這樣的想法，但出事後風頭太緊，他也知道兩國官方必定會調查此案，所以先將貨物藏了起來，打算等風頭過了再想辦法變賣貨物。

調查至此，剩下的問題就只有阿林為何要組織這次行動，其消息是從何得來，背後是否另有人主使。特別是最後一點，更是兩國調查人員最為關注的問題。

蘇克薩哈當日就在鎮上扎營，對這些嫌犯全部進行了連夜突審，交叉驗證口供，並讓海漢軍官們旁聽了審訊過程。

這一夜的審訊可不是鬧著玩的，以阿林為首的十余名骨乾被嚴刑拷打了一整晚，當場被打死的就有兩人。若不是蘇克薩哈特地囑咐，阿林估計也挺不過這一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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