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禮，在潼關北郊，隆重舉行。

　自主持朝廷大局後，最令劉芒頭痛的，並非朝堂中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而是紛繁複雜的各種祭祀。

　祭禮程序複雜，講究繁多，除了太常寺專司禮法的官員，很少有人弄得清楚。

　這個時代的人，無論是諸侯公卿，還是庶民百姓，都信奉天地鬼神之說。劉芒打心眼裡討厭繁文縟節，只是，身在其位，也只能順應時代，否則，便是逆天下之大不韙了。

　各種祭禮是不能免的，但適當簡化程序，還是可以找到理由和根據的。

　禮記有雲:祭禮，與其敬不足而禮有余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余也。簡單說，就是本質重於形式，心存敬意，比繁複的程序、祭品更重要。

　劉芒身著玄纁衣裳(黑紅禮服)，上繡山、龍九章紋飾，在司禮官的引導下，登壇主祭。

　不同以往，此番登壇主祭，劉芒極為虔誠。

　天地護佑，大破強敵。而這血腥的勝利，更是英勇的將士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劉芒神情嚴肅，畢恭畢敬，久伏於地，默默禱告。感謝上天護佑，祈禱漢室中興，拜祭犧牲的英靈……

　“禮成……”

　隨著司禮官的喊聲，鼓樂聲起。

　祭壇周圍，觀禮的人們站起身來，勝利的喜悅，爬上眉梢。雍涼決戰，雙方損失都很慘重。不過，對漢軍而言，消滅了西涼軍有生力量，西北方向，再無強敵，勝利可謂空前。

　人們和著樂曲，盡情地歡唱……

　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

　於薦廣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綏予孝子……

　莊重的祭奠結束了，慶祝勝利的狂歡開始了。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女人莫說是參與祭奠、觸碰祭祀之物，便是離得太近，都被視作不詳。

　錯過了隆重的祭奠，女人們不會錯過勝利的狂歡。人們圍著熊熊的篝火，盡情地唱啊、跳啊，縱情狂歡……

　劉芒很想與民同樂，但是，他實在沒有時間。贏得了雍涼決戰，但楊廣李儒沒死，西涼殘余未滅，劉芒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上官婉兒意猶未盡，在劉芒身邊，低聲吟唱著: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

　“雍、雍……”劉芒若有所思地道。

　婉兒久伴劉芒身邊，最知他的心思，笑盈盈拍手道:“雍者，和睦，好！”

　劉芒也笑了。“給家裡寫信吧，吾兒名雍。”

　……

　長安，曾經的帝都，大漢帝國的西京。

　雍涼決戰目的之一，便是奪回長安。

　劉芒率部，趕奔長安。

　除了王猛、杜如晦等幕僚，隨行的還有擬在雍涼長安一帶任職的官員。

　早在大戰開啟之前，劉芒已選定了相關人選。陪都安邑令的寇準，抽調來雍州，準備出任西京長安令。原在上黨任職的王邑，出任別駕，協助寇準。

　寇準王邑，為官已久，政績突出，無需擔心。倒是負責治安的長安尉人選，令劉芒破費了一番心思。最終，劉芒選擇了李衛。

　乞兒出身的李衛，人機靈，腦子活泛，追隨劉芒時間雖然不長，卻屢立奇功。最為難得的是，李衛極其忠誠。

　不過，李衛年紀太小，為官經歷太淺，劉芒還是有些不放心。西往長安的途中，劉芒單獨召見了李衛。

　“李衛啊，派你去做長安尉，你準備怎麽做啊?”

　“小仆沒別的本事，心裡永遠隻裝著一件事，就是忠於我主。到了長安，竭盡全力，為我主效命就是。”

　劉芒的再造之恩，李衛銘記在心。也許是前世緣由，李衛和其他屬下不同，在劉芒面前，從不言上下，隻稱主仆。

　劉芒笑了。

　“你啊，也是不小的官兒了，不要稱‘小仆’，稱‘下官’就是了。”

　“有別人在時，不敢壞了規矩;沒別人時，小的永遠是我主的小仆。”

　劉芒拍拍李衛的肩膀。“知恩圖報是對的，你好好做事，立的功勞大，官兒做得大，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小仆絕不給我主丟臉！”李衛鄭重地表態。

　劉芒絲毫不懷疑李衛的忠心，只是，選擇李衛為長安尉，還有另一層考慮。“自董卓禍亂以來，雍州百姓，苦不堪言。近年來，長安百姓更是飽受戰亂之苦，長安尉的首要職責，就是要確保長安不出亂子，你可知長安安穩的關鍵何在?”

　“在於民心。”李衛學問不大，卻極聰明。“小仆懂了。小仆是乞兒出身，我主選定小仆為長安尉，是要小仆設身處地，多多考慮窮苦百姓之所需所求，穩定民心，才能穩定長安。”

　“孺子可教。”劉芒滿意地點點頭。

　……

　“報……”斥候飛報聲中，盡顯興奮，一定是喜報傳來。

　果然。

　“報！長安不戰而降，鄧羌將軍已率部進駐長安！”

　擊潰西涼軍主力，順勢奪取長安，早在計劃之內。只是，不損一兵一卒而取長安，實屬預料之外。

　劉芒大喜，率領兵馬，即刻趕奔長安。

　……

　劉芒第一次踏足長安。

　四百年前，高祖劉邦創立大漢帝國，定都於長安。

　長安，歷史上第一座被稱為“京”的都城，也是歷史上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市。

　城牆高大， 城池規整，雖已不再是大漢帝國之都，但其雄威之勢仍在，絲毫不遜於東都洛陽。

　長安，是大漢帝國西部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東聯中原，向西、南輻射影響涼州、益州。長安在手，對涼、益二州用兵，才有可能。

　長安城頭，大漢軍旗高高飄揚。

　長安城外，漢軍兵馬，排列整齊。鄧羌率一眾人等，恭迎太尉劉芒。

　恭迎的隊伍中，漢軍將領，無不昂首挺胸，意氣風發。

　而長安城當地的名望之士，卻是強打精神，憂心忡忡。西涼軍久佔長安，當地的名門大戶，或多或少，都和西涼軍有著這樣那樣的聯系。雖然外界傳說，劉太尉宅心仁厚，但誰也不敢肯定，劉太尉不會徹查清算。

　旌旗招展，車馬隆隆，劉芒的隊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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