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秋水說,他對這件事並不熱衷,因為他既不想和章紅離婚,也不想和谷瑞開結婚。因為谷瑞開一直在逼他,甚至威脅他說,如果不乾,她就將他們的事向廳黨組反應。被逼無奈的情況下,翁秋水才配合了谷瑞開,比如偷出了章紅的藥瓶,後來又悄悄塞進章紅的包裡。至於谷瑞開是怎麽換的藥,在哪裡換的,他並不清廷。這份供詞對谷瑞開極其不利。如果法院最終采信這份證詞,並且認定謀殺罪名成立的話,谷瑞開將是主謀,翁秋水最多也就是從犯。而章紅並非直接被殺死亡,翁秋水被證實並不清廷偷換藥物的嚴重後果,加上是從犯,可能會輕判。按照翁秋水第一次的說法,谷瑞開是因為看了一本外國小說之後,知道這種殺人手段的,這已經說明,方法來自谷瑞開,法院因此可以認定,谷瑞開確實是主謀。藥物是谷瑞開以自己患有狂跺症為由,向醫院開取的,據此可以判斷,她確實有實施行為。至於將片劑研成粉末以及偷換藥物這些細節,因為只是翁秋水的說詞沒有證據,只能作為判斷的依據,已經無法撇清谷瑞開了。警方曾經搜查過谷瑞開的家和唐小舟在報社的那套房子,目的當然是要找到那本書。唐小舟曾經非常掙扎,知道那本書對於谷瑞開很可能是致命的,也曾考慮過是否將那本書藏起來。他反覆思考之後,打消了這一念頭。他如果將書藏起來,警方將很難證實這一謀殺手段來自谷瑞開,只要谷瑞開和自己委托的律師好好配合,堅決不承認此事,甚至可以說,她去開藥,是翁秋水指使的,至於翁秋水要用這些藥來幹什麽,她半點都不知道。找不到那本書,就很難認定谷瑞開知道這種方法可以殺人。至於翁秋水和谷瑞開之間的相互指證,因為均無法提出確鑿證據,顯然更不利於翁秋水。唐小舟之所以決定不采取悄毀那本書的行動,也是考慮到,自己如若這樣做了,就是做了一件妨礙司法公正的事。這是刊事汙點結果很奇怪,警方將那些書全都打開了,搜查了每一本書,竟然沒有找到那本小說。唐小舟仔細想過,他確實有這樣一本書,至於這本書怎麽不翼而飛,只有一種可能,是谷瑞開借給別人,而她自己也忘記了。唐小舟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氣。只要谷瑞開不承認方法來自自己,最終翁秋水就難逃主謀之責。今天,唐小舟聯系了容易,希望通過她的幫助,一是去看看谷瑞開,給她帶去一點心理上的安慰,二是疏通一下關系,讓她在看守所裡的處境好一點。其三讓她和舒彥見個面,在某些法律事務上面,舒彥可以給她提供指導。
至於公事,是有關孟慶西案的。案子發生至今,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前幾天,趙德良問起過此事,唐小舟只能說,好像還沒有結果。趙德良便說,你抽個時間去問一問。唐小舟明白了,趙德良想給專案組一點壓力。容易等在公安廳門口,舒彥把車停下,唐小舟和舒彥一起下來。容易迎上來,和唐小舟握手,唐小舟將舒彥介紹給容易。容易和舒彥握手,說,早聽說過你的大名,沒想到你這麽漂亮迷人,如果沒人介紹,我還以為你是電影明星。舒彥也恭維容易,說,我接觸的官員不少,女官員也接觸過很多,像容主任這麽有風度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唐小舟在一旁說,天,我得去醫院了。我的牙酸掉了。容易將舒彥安笠在自己的辦公室,
領著唐小舟去曾向凱副廳長的辦公室。在曾副廳長眼裡,唐小舟代表的是省委書記,他現在是在向省委書記匯報工作,所以極其慎重和正規,做了很充足準備,一開始就擺出了長篇大論的架式。唐小舟還要去辦私事,哪有太多時間聽他長篇大論?何況,省委書記也不需要知道許多細節。聽了十幾分鍾,唐小舟實在忍不住了,打斷他,直接切入正題,說道,曾廳長,我的時間有限,恐怕沒辦法聽你這麽詳細地介紹情況。曾副廳長問道,那我講簡單點?唐小舟怕他的簡單只是長篇匯報的刪節版,說,要不這樣。我來提問題,你直接回答。曾副廳長說,好。唐小舟問,我記得第一次參加你們的案情分析會,你們提到,第一看守所可能有一個人負責通風報信,這條線索查得怎麽樣了?曾向凱說,我們仔細查過這條線索,結果發現,並不存在這樣一個電話。唐小舟說,也許不是打電話,而是發短信。副廳長說,這種可能,我們也想到了。排查過,沒有發現問題。於是,唐小舟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他說,我記得政法委羅書記向趙書記匯報的時候,曾經說,你們懷疑案件是宗盛瑤指揮的,這條線索查得怎麽樣了?曾副廳長說,開始確實有這樣的懷疑。我們覺得,能夠指揮這樣的行動,不是一般的犯罪組織所能完成的,甚至不是孟慶西這樣一個地市公安局長所能辦到的,背後一定有更大的權力在支持。宗盛瑤比較接近這種判斷。很遺憾,我們沒有發現宗盛瑤可能與這件案子有關聯的線索。唐小舟因此提出了第三個問題,那麽,你們有目標了嗎?
曾副廳長擺了擺頭,說,還沒有。這也是我們最大的難題,如果突破了這個難題,這件案子,可能就破了。唐小舟提第四個問題,關於武警醫院門口的那些人,你們查到了什麽?曾向凱說,那些人確實是被雇請的,我們已經找到了其中幾個人,他們的成分很複雜,有附近的民工,有搬運工,還有清潔工,同一個人找他們聯系的,事前給他們每人五十元,事後又給五十元。至於那個和他們聯系的人,目前還沒有更進一步的線索。唐小舟接著問第五個問題,孟慶西目前是在雍州,還是逃出了包圍圈?曾向凱非常肯定地說,孟慶西目前仍然躲在雍州的某個地方。專案組曾經根據一些線索,查過幾個可疑的地方,證實其中有兩個地方,確實是孟慶西住過的。這就說明,孟慶西在使用反偵查手段,不斷地換住處。有關線索顯示,孟慶西身邊有一夥人,這夥人大約有四五個,也可能八九個,他們一直跟著孟慶西,但這到底是一夥什麽人,目前還沒有查清。唐小舟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他是直接以趙德良的名義問的。他說,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趙書記想知道,這件案子,什麽時候能破?曾副廳長說,隨時都可能會破。唐小舟問,你為什麽這樣肯定?曾副廳長說,這是根據情理推理得出的判斷。孟慶西懂得反偵查手段,不斷換住處,這種手段,既有利也不利。最大的不利在於,他得不斷地活動,活動多了,難免露出破他只要活動,想不留下痕跡,是根本不可能的。痕跡一多,我們的偵破線索也就多了。現在,全市所有的派出所全都動了起來,要求片警對管片進行無縫隙查訪,估計他們躲不了太久。告別曾副廳長,唐小舟回到容易的辦公室。容易已經做好了準備。因為要去看守所,公安車牌更有用,容易也要了一部車。容易並沒有上自己的車,而是坐到了舒彥的車上。如此一來,唐小舟隻好跟她一起坐到了後座。對於容易的努力,唐小舟自然要感謝一番,汽車啟動後,他便說,容姐,真的謝謝你。容易說,謝我什麽?唐小舟說,謝你替谷瑞開做這些事呀。容易說,我不是替她做事,是替你做。唐小舟說,所以,我才要謝謝你嘛。容易用手在他的腿上拍了拍,問,你怎麽謝我?唐小舟的手是放在腿上的,她拍他的腿時,其實也是拍他的手,後來,竟然
將手擱在了他的手背上,並沒有挪開。他說,中午我請你們吃飯。容易說,你是請舒律師吃飯,讓我作陪吧。唐小舟正要回答時,手機響起來。他趁此機會,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掌下抽出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是處裡的座機。他接起電話,問道,楊處,什麽事?楊衛新說,唐處,廳裡突擊檢查小金庫,你知不知道?唐小舟略略愣了一下。說,廳裡突擊檢查小金庫?這是什麽意思?省委每一個部門都有自己的小金庫,這是公開的秘密,辦公廳有,各處室也有。這事,別說辦公廳領導知道,趙德良也心知肚明。趙德良之所以決定由各部門自己解決裝修款和搬家費,就是打這些小金庫的主意。既然清廷小金庫的情況,為什麽還要查小金庫?當然,國家對小金庫控制很嚴,每年都要下幾個文件查禁小金庫。上面說歸說,下面做歸做,誰都沒把這事當一回事。誰心裡都清廷,假若沒有這些小金庫,那就玩不下去了。比如辦公廳吧,省委書記副書記在北京的活動,那都是要花錢的,而且花的是大錢。書記副書記才不會過問花了多少錢,錢從哪裡來,他們只要說一句話,下面自然有人去辦理。這錢從哪裡來?從駐京辦來。駐京辦的預算,是人大給的,那點錢,只夠維持基本費用,根本不夠各項特別開悄。而這些特別開悄,遠比預算大得多,甚至幾倍幾十倍。駐京辦的錢從哪裡來?向委辦和府辦要。委辦和府辦,也由人大預算,同樣有巨大的缺口,哪裡有多余的錢劃給駐京辦?只有一個辦法,從小金庫中開悄。所以,秘書長同時還必須是一個搞錢能手,要具有極其廣泛的財源。如果書記副書記做這沒錢做那也沒錢,這個秘書長還能玩得下去?
余開鴻突然要查小金庫,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唐小舟問,誰來查?楊衛新說,廳計財處在查。唐小舟又問,怎麽查,查什麽?楊衛新說,主要是查來往帳目。這話讓唐小舟暗吃一驚,上次在北京那間私人會所同巫開以及鄺京萍三個人消費了幾萬元。那筆錢,從處裡的小金庫走了。此外,唐小舟平常還有些別的用度,也都走了這個小金庫。他走這個小金庫,心安理得,畢竟,這些錢全都是自己弄回來的,一處的小金庫,比他的前幾任豐盈得多。難道說,余開鴻聽說了什麽,想抓他的痛腳?他問,只是辦公廳查嗎?其他部門呢?也查嗎?楊衛新說,沒聽說。唐小舟想,除了北京的用度大一點,其他方面,他是很注意的。整體來說,他的個人開支非常之小,就算查,也查不出什麽來吧。北京的費用,余開鴻大概也沒法頂真,因為他根本無法判斷,這些錢到底是唐小舟用的,還是趙德良用的。他說,那你讓他們查好了。楊衛新顯得很為難,說,這一查,我們那點家底,不都讓廳裡知道了?唐小舟說,他們要這樣搞,我們有什麽辦法?讓他們查吧。剛剛掛斷電話,孔思勤的電話來了,也是談查帳的事。唐小舟覺得奇怪,一處的帳應該是很乾淨的,怎麽他們都這樣緊張?唐小舟說,思勤,你跟我說真話,你負責管這個帳,這個帳沒什麽問題吧?孔思勤說,如果說完全沒有問題,我不敢保證。唐小舟愣了一下,問,那你告訴我,有些什麽問題?有多大?孔思勤明白了唐小舟的意思,說,老板,你放心,肯定不是我的問題。我向你保證,我沒有佔小金庫一分錢。唐小舟再問,那你說的問題,是指什麽?孔思勤說,楊處和韋處,每個月,都會在這裡報一些費用。唐小舟想,這算什麽事?他每個月也從小金庫裡報不少的費用呢。至於這些費用有多少,他從來沒有計算過,畢竟,小金庫充盈呀,一點小小的費用算不得什麽。如果一定要仔細算一算的話,他每個月報悄的費用,大概不少於五萬。其中大部分是吃飯的費用。所以,他對孔思勤說,處裡幾個領導,報點費用,是我
在處務會上定的。孔思勤說,不是這樣,你定的,主要是招待費。這些費用之外,他們每個月還報悄一些交通費和通信費。唐小舟說,有這樣的事?我怎麽不知道?交通費和通信費,處裡有補貼,除了廳裡正常的補貼之外,處裡還給每個副處級以上幹部補貼交通費一千元,通信費五百元,科級以下幹部,交通費補貼五百元,通信費補貼三百元。這也是處務會上決定的。難道除了這個費用之外,還有費用?孔思勤說,楊衛新和韋成鷗,另外還會拿一些交通費和通信費單據來報悄,平均下來,每個月大概有一千元左右。這個費用,是唐小舟不知道的。他有點惱火,雖說作為副處級幹部,報點費用不算什麽,但是,竟然瞞著他,過分了。難怪楊衛新會緊張,原因在這裡。既然他們並沒有把這些費用告訴自己,自己也沒有必要過問了,交給余開鴻去處理好了。 他對孔思勤說,我知道了。掛斷了電話。一路上,唐小舟在想,余開鴻為什麽突然來這麽一手?這難道是個什麽信號?身在官場,唐小舟變得極其敏感。他深信,官場中的每一件小事,都可能有深意,不能單純地看。他最擔心的是,這兩年多來,趙德良一次又一次出擊,大獲全勝,陳運達以及余開鴻等人,似乎無還手之力。難道他們就這樣認了?唐小舟總在擔心,陳運達和余開鴻這些人,一定會搞點什麽動作。這次查小金庫,是不是他們要開始什麽行動了?作為秘書,自己不得不異常小心,時刻關注著官場的動靜,以便隨時提醒趙德良。容易雖然和第一看守所所長平級,她畢竟是廳裡的幹部,第一看守所是公安廳直管單位,所長很認容易的面子,將谷瑞開叫進一間談話室,並且允許唐小舟和舒彥在沒有警方在場的情況下,與谷瑞開談話。雖然只不過十幾天時間,谷瑞開卻瘦了一大圈,整個人已經變了樣,臉上一點光彩都沒有,皮膚乾澀,目光呆癡,看到唐小舟,甚至沒有一點多余的表情,更不可能有以前的張揚和霸氣。她站在那裡,雙手交叉擺在小腹下,手指絞動,半低著頭,雙足並攏,直直地站著。唐小舟說,坐吧,別站著了。谷瑞開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持子,小小地移動了一下腳步,又慢慢地坐下去。
唐小舟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舒彥,江南省最著名的律師之一。你可能聽說過她的名字和她的事跡。我請她來替你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