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路有一套臨江的房子,商品房,複式,二百三十平米。當初,全社會都談投資,他恰好拉了幾個廣告,手裡有點錢,便想拿來投資。她要買股票,他不同意。他要買房子,她又不同意。兩人為此吵過好多次架,因為他堅持,錢又是他的,加上他可以找朋友拿到相當優惠的折扣,便買了。他一直認為,在中國投資房地產,是很好的生意,一線的省會城市,像深圳廣州上海等地,房價已經漲到了六七千,雍州也是省會,這種臨江的房子,價格才不到二千,上升空間很大。他最初的打算,只要有點錢,就買房子,可她堅決不同意,認為買房子還不如存銀行。後來,這裡的房價升值速度驚人,目前已經達到了六千,有價無房。除了這些財產之外,他們大概還有五六十萬的存款。谷瑞開的理財觀念,是從她的父母那裡學來的,有一點錢,就存進銀行,而且定是那種三年定期,利息高。她總在跑銀行,倒來倒去,一個定期到期了,立即又轉存另一個定期。幾年下來,也有幾萬元的利息,可與物價飛漲相比,這點利息實在不值一提。他一直對她這種理財觀念嗤之以鼻,卻也不願多說,說了隻可能是吵架。唐小舟估計,他知道的錢,是這五六十萬,一定還有他不知道的。谷瑞開本人兩份收入,一是她的工資收入,一是她的額外收入。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在補貼谷家,給他的印象是,她只要有一分錢,就送回谷家了。但他清廷她的為人,並不完全相信,她會將自己的一切,全部奉獻給谷家。他認為,她拿回家的,很可能僅僅只是一部分,還有更多的部分,是讓母親替她理財。她的母親搞了一輩子會計,對於銀行利息十分清廷。這麽多年,她的錢,恐怕遠遠不止四五十萬。此外,自己當秘書這一年多時間,家裡人來客往,送到她手裡的,一定不少。前半年,自己的職務沒有落實,她所收的錢物加起來,都有十六萬,後半年,自己的地位穩國了,他不相信她真的怕了,不敢收了。他算是明白了,谷瑞開的算盤打得很精,他已經被權力邊緣化,趙德良又即將離開江南政壇,如此一來,他唐小舟就會成為一個政治棄兒,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等大勢已定,唐小舟的潦倒格局已定時離婚,全社會都會把唾沫往谷瑞開身上潑。現在只不過跡象剛顯,離婚是最好時機,說不定,她還可以辯解說,是唐小舟得意了,拋棄了她。她不僅要和他離婚,而且要他淨身出門,搞不好,還要他負擔女兒的生活費。他想,這樣一段婚姻,結束了也就結束了,沒什麽值得留戀的。淨身出門他不怕,男人嘛,頂天立地,就算是一無所有,又有何俱?何況,他也不是淨身出門,這麽多年來,他也暗自打下了一些埋伏,有了一
點家底。他的這點家底,主要來自幾部分。第一部分是私房錢。以前,他的所有收入,包括額外收入,均交給谷瑞開。因為翁秋水的介入,他們大吵過一次之後,他便開始暗中做起離婚準備,兩人的經濟帳,徹底分開了。谷瑞開負擔自己的開支以及保姆費用,唐小舟負擔家裡其他日常開支。幾年下來,他已經積攢了一筆錢,大概有十幾萬。第二筆錢是意外之財,即放在黎兆平那裡的一百萬,雖然他一直覺得那不是自己的,畢竟那是一筆錢。就各項手續來看,那筆錢已經被洗白了。至於那筆錢到底是虧了還是賺了,
他從未過問,黎兆平也未提起過。第三筆錢,是從谷瑞開那裡擠壓出來的。上次自己升職的時候,他嚇了一下谷瑞開,她不得不將收下去的錢物吐了出來,有十六萬多。第四筆錢,是他當秘書以來的額外收入。由於工作崗位特殊,送錢送物的特別多。他給自己定下一個原則,別人送的錢,絕對不收。就算是煙酒茶之類,他一開始,也是不收,後來,他意識到,如果連這麽點小禮物也不收,很難在官場混下去,隻好改變態度,拒絕現金而收物品或者購物卡。如果人家送的是煙酒茶衣服之類,他會當場返還一部分,或者事後找個機會還禮。一個節日下來,購物卡可以收幾百張,加起來高達幾十萬。對於這類東西,他學的是趙德良的處理方法,拿出一部分,和趙德良的卡一起捐贈給紅十字會。即使如此,他這裡,還是會有大量的煙酒或者購物卡,這些東西,也給他留下了二十幾萬元的現金。有了這幾筆錢,就算淨身出戶,不算放在黎兆平那裡的一百萬,也有五六十萬元,日子還能過得下去,沒有絲毫後顧之憂。轉而再想,這樣一個女人,她對自己如此惡劣,何必便宜了她?他說,不必一條一條地說了,你起草一個協議吧。我看了再說。說過之後,他拿過睡衣,進入衛生間洗澡。水流在身上,是涼的,唐小舟的心更涼。倒不是十幾年的婚姻生活,落得這樣一個結局,而是前不久,眼看自己的事業可以大展鴻圖,谷瑞開的那份熱情,簡直讓他快感動了。現在呢?世事多變,就像是生命中出現的一道彩虹,瞬息而已,前景又一次陷入陰霍之中,谷瑞開的臉,說變就變了。如果說這個晚上,他已經預感到谷瑞開的迫不及待另有衷曲卻並沒有十分肯定的話,第二天下午,他已經完全肯定了這一事實。谷瑞開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將一份離婚協議書樣本遞給了他,說,你看看吧,如果沒什麽意見,我們就簽字
他一言未發,拿過認真看起來。果如他所料,她的目的,是要將他掃地出門。公安廳的房子,歸她,報社的房子,歸他,沿江路臨江的房子,歸女兒,實際也等於是歸她。家裡的存款,她甚至根本不提。他將那兩張紙往她面前推了推,潮笑地問,這可能嗎?你可以蔑視我這個人,但我想你無權蔑視我的智商。她顯然被他刺激了,想發火。同時也知道,圖嘴巴之快,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這麽多年來,他不與她鬥,並非他在文武兩方面都不如她,相反,他這兩個方面,都遠遠於她,只是不願與她在這方面消耗而已。她終於忍住了,擺出一副淑女姿態,說,我們能不能平心靜氣,好合好散?唐小舟說,我當然希望如此。問題是他敲了敲那兩頁紙,說,這是好合好散?這是驅逐出境,掃地出門。她說,別說得那麽難聽好不好?唐小舟說,我說得難聽,那還只是說,總比做得難看好。她說,你總要給個意見吧?他說,我的意見很簡單,如果是這個條件,我不同意。她說,你的意思是一定要鬧?他說,恰恰相反。我想,我即使不求絕對的公平,至少也需要一種心理上的安慰。她一把抓過那兩張紙,說,看來,你根本沒有誠意。我不明白,你這樣施下去,能改變什麽?又對你有什麽好處?他說,你要這樣認為,那是你的事。她說,既然你是這種態度,那我們只有法院見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句,那樣, 對你對我對成蹊,都不好。他說,至少,對我的財產會好一些。她憤憤地說,整個就是一個農民,真沒見過這樣小氣的男人。說過之後,憤而離去。他沒有理她,拿過一張報紙,攤開來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將某篇文章通讀了一遍,每個字都讀過了,卻連一句話都沒有理解。二十分鍾後,她去而複返,說,我反覆想過了,這樣鬧下去,不是辦法。他不理她,繼續看報紙,繼續不知所雲。她又說,你能不能冷靜一下?我們已經不可挽回了,這一點,相信你也清廷。事情到了這一步,總要解決,賭氣不是辦法。他說,我沒有賭氣.
她說,那你說吧,怎麽解決?他說,你在司法部門工作,對相關法律,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婚後財產是夫妻共同財產,就這麽簡單。她說,你的意思是說,你要和我爭財產?他說,我不想和任何人爭財產,我隻想表明一種態度,我不是傻瓜,不能被人像傻瓜一樣扔出去,還沾沾自喜。她說,你能不能別這麽含含糊湖,施泥帶水?唐小舟想,還算好,今天終於沒說你怎麽不像個男人?那好,我給你個建議。他說,沿江路的房子是怎麽回事,你清廷我也清廷。我現在不想把這件事搞得太複雜,只有一個要求,我必須擁有一半。可以由幾個方法來解決,第一,你出個價,我選擇擁有房產或者拿走一半的錢。第二,我出價,你選擇擁有房產或者拿走一半的錢。第三,請人來評估,你選擇擁有房產或者拿走一半的錢。第四,由法院來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