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丹鴻聽說是自己從沒吃過的野豬肉,也顧不得三高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吉戎菲和他開玩笑,說,余秘書長不怕三高了?
余丹鴻說,這東西,可能一輩子也隻吃這麽一次呢。不能錯過。
大家吃過野豬肉,第二道菜上來了,還是肉,同樣是缽子裝的。唐小栗趁著這機會,敬了第一杯酒。然後請大家品嘗第二道菜,看看誰能嘗出是什麽。
這次,余丹鴻再不擔心三高了,第二桌由他剪彩。這道菜不再是臘肉,而是鮮肉,肉的味道像家禽,卻比家禽鮮美得多。大家吃過之後,自然往野味上猜。有人猜野雞,有人猜野鴨。最後,唐小栗證實是野雞。
按照任大為的意思,原想搞個全野味宴,唐小舟堅決不同意。野味點綴一下就可以了,如果真弄出個全野味宴,這事傳出去,麻煩就大了。且不說他們不清楚哪些屬於保護動物,整個江南官場都找他們搞野味,就夠他們頭疼了。所以,他特別叮囑三哥,一定要說明,這些東西可遇不可求,非常難以搞到。這一餐,野味上了四種,分別是野豬肉、野雞肉、野兔肉和黃鼠狼肉。其余的菜,就屬於家常菜,但也有講究,一個仔雞板栗,板栗是當地的特產,仔雞卻是完全放養雞,而不是飼料雞。一個大塊臘肉,也是本地豬,吃糠長大的。一個黃芪燉鴨,也是家養的鴨子。再加上一些素菜,全都是私家菜園的菜。
吉戎菲開玩笑地問唐小舟,人家說過年是年年有余,你這裡怎麽沒魚?
唐小舟說,這裡過年,是一定要有魚的,就算不吃魚,也一定要有一個看碗魚,就是年年有余的意思。不過,我們這餐吃的是環保餐,我們這裡,只有前面那口塘,那口塘早被汙染了,裡面的魚已經不環保,去別的地方采購吧,大概一樣不環保。
趙德良顯然很高興,一連喝了幾杯酒,還主動敬了兩杯酒。
大家吃得意猶未盡,趙德良已經放下了筷子,對唐小栗說,是不是找個地方,我們座談一下?
唐小栗說,只有村委會大一點,但也坐不下這麽多人,最多能坐三四十個。
趙德良說,三四十人足夠了。那去村委會吧。
村委會在村子的最西頭,唐小栗當村長後才建的,主要是給鄉親們提供了一個活動場所,承包給村裡一家貧困戶經營,也算是讓他家脫貧了。
趙德良坐下來後說,大家酒足飯飽了,
坐到這裡來喝杯茶,聊聊天,也算是消消食。我知道,這一整天,不少人肚子裡犯嘀咕,覺得我趙德良吃飽了沒事乾,把大家拖到這麽個地方來。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下面還有點時間,我想聽聽,大家跑了這一上午,都有些什麽感受什麽想法。隨便聊聊吧。誰先說?
趙德良來這裡,大家並不完全清楚他心裡所想,有幾個人敢隨便說話?但不說又不行。在一個班級,老師叫你發言,你不說,沒問題,最多老師對你的印象沒那麽深。在一個單位,領導叫你發言,你不說,也沒問題,最多提拔時不會考慮你。在官場,領導叫你發言,你不發就不行了,根本原因在於,你一直在追求進步,你得緊緊抓住一切進步的機會。可這個機會不好抓,說對了,領導高興,記住你了。說錯了呢?領導覺得你這個人缺乏洞察力缺乏抓住重點的能力,甚至缺乏一切能力,也記住你了。
好在這些人全都浸淫官場,不是一般的角色,個個都具備火眼金睛,人人都有洞若觀火的能力。他們自然清楚,這麽一家不起眼的小廠,別說是江南省,就算是雷江市,恐怕也不止十家八家,趙德良偏偏選了個大年初一,跑到這一家來,肯定是有深意的。於是,幾個高級幹部各自說了。
王增方先說,我注意到幾個數字。一個數字是,這個廠,最初的投入, 只有二十萬元,後來陸陸續續投入,如果不計現在第二條生產線以及衛生檢測中心的投入,到目前為止,總投入應該是五百萬元,對不對?
唐小栗說,是的,其中包括門前那條路的投入。
王增方接著說,第二組數字,目前的產值,去年是八百多萬吧?今年一千五百萬,年利潤大約三百萬。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毛利率。我仔細打聽過,為什麽利潤率這麽低?有一個原因,向上遊讓利,也就是將利讓給了板栗種植戶。目前,和廠裡簽約的板栗種植戶,有三千多戶,平均每戶每年種植板栗的收入,約二千元。第三組數字,目前廠裡有員工三百多人,人平年收入,一萬元。第四組數字,就因為這間廠,唐家坳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由全縣最後陣營,一千六百多元,躍升到了全省鄉鎮第一陣營,近三千元,接近雍州近郊的收入水平。就這麽一間不起眼的小廠,給村裡每家每戶,增加了一兩萬元的收入。難怪在村民選舉中,所有村民會投票選唐小栗同志擔任村長。如果這事落到我的頭上,誰能夠讓我每年增加幾千元收入,我也會選他。興唐板栗飲料廠雖然規模很小,只能算是一隻麻雀,但解剖這隻麻雀,意義非常大。我有個建議,省裡搞農業和農村研究的同志,搞政策研究的同志,應該住到這裡來,好好地研究一下這個典型,然後把經驗發給各個市各個縣,讓我們好好地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