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泰豐陪著趙德良等從側門進來,已經到了正中間空出的那張桌旁,聽到孟慶西的話,楊泰豐停下來,向中間張望。趙德良似乎沒聽見一般,在正中坐下來。並且主動叫羅先暉坐下來。
孟慶西一直在大叫,並且不肯和檢察官配合。楊泰豐不得不處理一下,便走到孟慶西那桌前面停下來,說,我倒是很想救你。不過,照現在的情形看,能夠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是公安局長,懂得法律,你好自為之吧。說過之後,轉身而去。
孟慶西意識到自己麻煩了,卻又不甘心,大聲地叫,這是政治迫害,我要控告。
檢察官們繼續自己的工作,給孟慶西戴上手銬,再抓住他的手,要求他在逮捕證上簽字。孟慶西拚命掙扎,大吵大鬧,拒絕簽字。手銬的內側是齒狀的,越掙扎銬得越緊,由於孟慶西的鬧,手銬已經扣進了他的肉,很快便開始流血。孟慶西不管不顧,仍然大鬧著,且大聲地叫著羅先暉的名字,希望羅先暉能夠幫自己。
唐小舟早就聽說,孟慶西之所以膽大妄為,就因為他的伯樂是羅先暉和宗盛瑤。或許,他以為羅先暉一定會出面保自己吧,所以,大聲地向羅先暉表達。羅先暉已經坐到了趙德良身邊,聽到孟慶西的大叫,十分尷尬。楊泰豐已經轉身返回席位,聽到孟慶西大鬧,又踅回來,對檢察官們說,先把他帶走吧。
檢察官們得令,將孟慶西夾了,向外走去。孟慶西仍然不甘心,一邊掙扎一邊大叫,說,羅書記,我冤枉啊,羅書記,你一定要救我啊。
事後很多人分析,此舉屬於殺雞儆猴,目的是要讓全省的公安局長有所敬畏。唐小舟也想到,將逮捕孟慶西安排在這樣一個場合,應該是趙德良有意為之,這是他立威的手段。
這次反黑行動中落馬的,自然不僅僅孟慶西,還有幾十名處級以上官員。
趙德良決定采取反黑行動之時,曾說過讓江南人民過一個乾淨的國慶節,而真正乾淨的,是一年以後的春節。唐小舟以為,這次大掃黑,趙德良大獲全勝,徹底穩定了江南省政局。卻沒料到,按下葫蘆浮起瓢,不經意間,看似牢固的政治大堤,竟然一下子潰開兩道大缺口。
過了好一會兒,趙德良問,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具體情況,唐小舟並不完全清楚,容易向他報告的時候,他僅僅只聽了個大概,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即來向趙德良通報。他說,具體細節還沒有落實,基本情況是,孟慶西在看守所裡自殘,看守所不得不將他送到醫院救治。有一夥人事先等在醫院,
等看守所的車一到,劫走了孟慶西。
唐小舟以為,趙德良會下達什麽命令,因此在他身邊等著。但是,趙德良再次將身子往後一靠,陷入了沉默。和剛才不同的是,他沒有閉上眼睛,目光盯著窗外的某一處,似乎是在看風景,又似乎什麽都沒看。唐小舟明白了,無論是遊傑生病還是孟慶西被劫走,都屬於突發性大事,趙德良需要充分思考。
他悄悄地站起來,弓著身子,離開趙德良身邊,回到後排的位子上。剛剛坐下,政法委有電話進來,同樣是通報此事。唐小舟接電話的時候,余丹鴻走到他的身邊,坐下來。待他接完電話,便問,趙書記已經知道了?
唐小舟說,知道了。
余丹鴻說,公安廳怎麽搞的,鬧出這麽大件事來,真是不讓人省心。
唐小舟想,樹欲靜而風不止,不讓人省心的,恐怕不是省公安廳,而是另有其人。整個事件看上去環環相扣,每一步都是在按照計劃走,背後如果沒有高人,誰都不信。而這個高人,到底只是想把孟慶西撈出去,還是另有目的?這才是整件事中,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路途有幾個小時,余丹鴻雖然在唐小舟身邊坐了半天,卻沒有再說話,趙德良沒有睡覺,一直都深沉著,這一路上,顯得異常沉悶。直到下車時,趙德良才說了一句話。他對唐小舟說,小舟,你辛苦一下,去一趟公安廳吧。
唐小舟等待趙德良更進一步指示,但是沒有,他已經轉向余丹鴻, 吩咐余丹鴻派人去北京看望遊傑。
沒有更進一步指示,唐小舟隻好自主行動,給容易打了一個電話,了解相關情況。
容易說,事件發生後,政法委和省公安廳極其重視,政法委書記羅先暉親自指揮,調集省市刑偵以及特警中的精兵強將,由政法委安排一間辦公室,組成了專案組。目前,專案組已經到位,今晚召開第一次案情分析會。
唐小舟問,案情分析會,你會參加嗎?
容易說,這類會議,通常是分管刑偵的副廳長參加,這次的案情重大,政法委書記羅先暉同志親自參會,所以,楊廳長也會參加。公安廳政治部通常不會過問具體的業務工作,因此不會參加。
政治部屬於政工部門,而不屬於業務部門,自然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會議。唐小舟想,假若自己帶著容易一起去參加,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官場暗示,便對容易說,要不,你準備一下,我和你一起去聽一聽吧。
商量之後,唐小舟在街邊吃了點東西,恰好容易的車子過來,接了他,一起去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