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中組部下來考察的是三個人,分別是彭清源,擬任職務是雍州市市委書記,溫瑞隆,擬任職務也是雍州市市委書記,馬昭武,擬任職務是江南省委副書記。在接待中組部考察組的時候,馬昭武因為是省委組織部部長,全程陪同,天經地義,跳都跳不過去,給馬昭武在中組部考察組中做工作,提供了充分條件。而晚上的宴請,彭清源以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的身份作陪,也是給他接觸考察組提供了機會。相反,溫瑞隆作為雍州市長,根本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機會,甚至辦公廳都不一定向他通報這件事。另一個味道在於,趙德良的接待安排在晚上而不是中午,其實也是給彭清源提供了更好的機會。如果安排在中午,飯一吃酒一喝,中午的時間差不多過去了。領導們可能中午需要小憩片刻,能夠與中組部領導接觸的機會,除了餐桌,再沒有余地。晚上則不同,這一步行,味道出來了,趙德良可以和全部長交談,而具體工作的,肯定不會是全部長,而是這位司長。彭清源恰好可以抓住機會,和司長長時間交流。妙趣還不僅如此,到達賓館房間後,趙德良隨著全部長進入了房間,兩人在裡面談了很長時間。這就等於說,趙德良將全部長的時間霸佔了,其他領導,在這個晚上,根本別想接近全部長。今天是考察組到來的第一天,正式工作還沒有完全展開,和下面各級領導見見面,比較正常。從明天開始,考察組就會分別找人談話,如果不是考察組安排,某個領導私下與考察組接觸,就很不適當了。趙德良此舉,等於阻斷了江南省的領導與考察組私下接觸的機會。同時,趙德良還給彭清源和馬昭武創造了和考察組接觸的機會。他本人一直在和全部長交談,彭清源和馬昭武,便分別在兩位司長的房間裡坐了很長時間。彭清源和馬昭武分別陪著兩位司長,一段時間之後,兩人又極其默契地交換了房間,連余開鴻都沒有機會進這兩位司長的房間,更不用說其他人了。余開鴻最初將趙德良安排在中午,是否明確知道這之中的巨大差別?以他一個老資格秘書長以及官油子身份,自然是清廷的吧。那也就是說,他是有意這樣做的,而趙德良的修改,等於打了他一巴掌。唐小舟想,等市裡的班子定下來之後,趙德良或許就會考慮讓余開鴻走路吧。這樣的事,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可能沒有趙德良這麽好的涵養,早就想辦法把余開鴻調開了。秘書長是多麽重要的一個位置,怎麽能容忍一個老是和自己離心離德的人把持著?這實在是太危險了。也只有趙德良這種具有超能力的人,才敢引而不發吧。更讓唐小舟驚訝於趙德良的工作方法的,卻是中組部考察組離開時,趙德良
同時安排了一次進京行程。考察組原本決定分兩批離開,全副部長和兩位司長原計劃是乘飛機離開。其余成員乘火車離開,後來聽說趙德良進京,便約在一起乘火車。畢竟有些臨時性質,一時沒有那麽多包廂,動用了各種關系才拿到兩個,其他人,隻好乘軟臥。趙德良做事,看上去隨意而為,其實,每一步都有深意。此次中組部考察組的江南之行,被趙德良牢牢掌握著,卻又不露痕跡,哪怕是返程,也被趙德良嚴密控制。他陪著這一行進京,表面上的好處,自然是將考察組和江南省其他領導隔開,任何人,想要面見考察組成員,
都已經不可能。當然,現在通訊發達,人家完全可以打電話,可電話畢竟不太直接,有很多話,不適宜在電話裡說。其次,還有更深一層用意,趙德良用此舉表示了自己對這兩個職位的強烈關注。中組部或者中央在考慮這兩個職位的人選時,大概也需要考慮,趙德良到江南省工作時間並不長,局面還沒有完全打開,如果要更進一步支持他的工作,在個別人事任命上,是應該向他傾料的。首先說雍州市的人選,中央讚成彭清源出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省委和省會城市之間貌合神離的關系,中央不是不知道,最初有部分省會城市和省裡鬧矛盾,上面恐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矛盾不是一件壞事,至少有利於上面控制權力平衡。但越來越普遍出現這種情況,就不是好事了,從最近中央一系列動作來看,應該是有意修複這種關系。在彭清源和溫瑞隆兩個人選的選擇上,如果選擇溫瑞隆,顯然不利於省市的緊密。所以,唐小舟認為,僅僅在江南省內選擇的話,中央用彭清源的可能,比用溫瑞隆的可能要大得多。至於馬昭武的副書記,那就要看趙德良在中央的面子到底有多大了。趙德良之所以安排這次北京之行,恐怕與此有很大關系吧。趙德良的此次赴京,公開安排了池仁綱隨行。唐小舟和池仁綱同時睡在上鋪,下面兩個人,都不是系統內的人,他們便借此機會,開始聊天。池仁綱說,老弟呀,你跟趙書記,已經三年了吧?唐小舟說,兩年多,還不到三年。池仁綱說,換屆在下半年,那也有三年呀。三年一個台階,這是官場規律。老弟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呀。官場就像趕車,趕不上這趟,下趟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一次誤點,結果可能就是次次誤點。唐小舟說,怎麽把握呀,我完全不懂。對於政界,我連小學生都不如,是幼兒園的水平。
池仁綱說,官場說起米複雜,其實也簡單,主要是兩點,一是謀定而後動,打好提前值。二是想坐轎子,一定要找好抬轎子的人。唐小舟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姿態,謙恭地說,池主任,你一定要教教我,怎麽謀定而後動打好提前值?怎麽找抬轎子的人?池仁綱說,謀定而後動,簡單地說,就是做好計劃,設定目標,按照目標去執行。比如你,一處處長,下一步目標是什麽?應該從兩個方面考慮,一是繼續留在辦公廳,二是到下面去任職。如果留在辦公廳,目標就應該定在級別上,爭取上副廳。如果到下面去任職,目標就要定在一個較好的職位上,比如書記或者縣長,或者市裡某個局的局長甚至副市長,再低就沒意義了。打提前值自然不需要我說了,你現在任職時間是兩年多,換屆的時候,恰好三年,可動可不動之間。你有計劃,並且做好了,就可能動。沒做好,可能還要等三年。還要等三年的話,確實把唐小舟嚇了一跳,那時,自己過四十歲了。如果四十歲還只是一個小秘書,未來就真的很難說了。問題是,他現在謀定而後動的話,趙書記會怎麽看自己?當初余開鴻在廳裡說,唐小舟一心隻想往上爬,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豈不是言中了?池仁綱繼續說,至於抬轎子,大概就不需要我細說了。一般人以為,抬轎子的都是轎夫,但在官場尤其是中國官場,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中國官場抬轎子的人是伯樂,是比你高一級的官員。比如像你這種情況,能夠替你抬轎子的,肯定是你身邊的那些人,那些職位比你高的人。你不能眼睛隻盯著趙書記一個人,廳裡的領導,都可能成為你的轎夫,你要多去他們那裡走動走動,動員他們起來為你說話。唐小舟說,我最不會乾的事,就是去領導家裡走動。別說去走,就算是想到這件事,腿肚子都打顫。他說的是真話,也經歷過。唐小舟第一次去送禮,是陪著谷瑞開去拜訪分管副廳長。那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他提了兩條大魚,跟在谷瑞開的後面去廳長家,越近廳長家門,唐小舟的雙腿抖得越厲害,心臟評評評地猛跳,似乎要
跳出胸口一般。偏偏副廳長住的樓層高,六樓,最後兩層樓,他幾乎是爬上去的池仁綱說,這怎麽行現在提拔任用千部,都要摘民主測評,到時候,誰替你說話?當然是廳裡的領導,廳裡的領導不替你說話,你乾得再好也沒用。老弟呀,你也不年輕了,不能再糊塗了。唐小舟想,他是不是暗示自己,這兩年多,沒有討好巴結他這位領導?要說,池仁綱所說也是大實話,別說他這位領導,就算是辦公廳實任的秘書長副秘書長,他也一概沒有走動。他認定的是趙德良所說的矛盾論,只要抓住主要矛盾,其他一切矛盾,迎刃而解。池仁綱一席話,讓他開始有些犯迷糊,以後,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去廳領導那裡走動走動?至少,池仁綱的話說明了一點,自己在這方面做得不夠,某些領導已經有微詞了。到達北京後,趙德良並沒有立即去上層活動,而是先去看望遊傑。遊傑清廷,自己這個病,目前無論中醫還是西醫,都只能延緩死亡時間,根本無法治愈。他在醫院隻住了很短一段時間,隨後去了秦皇島,在那裡參加一個氣功康復班,練了一段時間,據說很有效果。前幾天,聽說北京來了一個高人,他趕回來會一會這個高人。趙德良帶著池仁綱、唐小舟到了遊傑家,肖斯言到樓下接他們,一起上樓的時候,趙德良問起遊傑的病情,肖斯言擺頭,說,沒有明顯效果。趙德良有些吃驚,他說,不是說練氣功的效果不錯嗎?肖斯言說,可能是心理作用,遊書記自我感覺很好,但回到北京後,做過CT檢查,顯示並沒有改觀,而且有惡化傾向。見到遊傑,唐小舟暗吃了一驚,才一兩個月而已,遊傑的臉上,便顯現了一股死氣。眼前的遊傑,看上去就像一隻失去養分的茄子,內在生命的衰弱,表現在外的,便是表層皮膚的乾澀,皺巴巴的,一點光澤都沒有。趙德良問了問遊傑的病情,顯然不好問得太深入,僅僅只是出於關切,問了些簡單的東西。遊傑的情緒還不錯,自我感覺很好。如果僅聽他的話,似乎明天就可以痊愈。這個話題持續的時間不久,接下來,趙德良將江南省最近的相關工作簡單地和他談了談。遊傑對這些顯然沒有了興趣。即使如此,趙德良還是談到了省委副書記的人選問題。遊傑說,我聽說,省裡希望讓馬昭武同志接任,昭武同志不錯,很好,我完全同意省委的決定。趙德良說,我原來的意思是不急著安排,等你痊愈。可你自己有這種意思,省裡的工作,也確實有些安排不過來,才有這一提議。遊傑多少有些敷衍地說,是啊。我幹了七年副書記,深知這個位子擔子重責
任大難度也不小。以前有幾個副書記,還好說一些,現在只有一個副書記了,這個位子,長期缺人,那是不行的。趙德良說,是啊。以前幾個副書記的工作,全部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你是累病的啊。這些實際情況,我已經對中央說過很多次了,有機會,你自己也應該向上面說一說。遊傑說,我已經說過幾次了,這個位子,非常特殊,長期空著,很多工作都會受到影響。中央應該盡快解決。唐小舟明白了。趙德良之所以趕來看望遊傑,除了表示一種姿態,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希望遊傑幫馬昭武說一說話。這是否說明,趙德良覺得彭清源的任職沒什麽問題,馬昭武的任職,還有一定難度?或者有另一種可能,趙德良來北京的目的,就是為了做工作,所有能夠用上的關系,他都不會放過?唐小舟此時的心情,大概和肖斯言是一樣的,他不僅希望遊傑出面替馬昭武說話,更期望遊傑借助這個絕好機會,替肖斯言說說話。如果遊傑提出這個話題,唐小舟甚至可以趁此機會,在趙德良面前說幾句話,加上當著肖斯言的面,趙德良一定不會拒絕,甚至都不會含糊其詞。真出現這樣的局面,肖斯言的事,就算是解決了。讓唐小舟和肖斯言失望的是,從始至終,遊傑都沒有提起此事。看來,當領導秘書,跟對人,真是太重要了。這所謂的跟對人,一是跟的人不要出大事,一旦出了大事,第一個跟著倒霉的,可能是秘書。二是這位領導要講人情,關鍵時刻,肯出面替自己的秘書說話。像遊傑這種高乾家庭出身的幹部,從小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優越感之強,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能夠讓他們想著別人,關愛別人,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送趙德良離開的時候,肖斯言的情緒顯得很低落,唐小舟想勸他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握手告別的時候,他惟一能做的,便是伸出另一隻手,在肖斯言的肩上拍了拍。在北京的幾天,趙德良活動頻繁,唐小舟僅僅隻抽出一點點時間和鄺京萍見了一面。聽說唐小舟來了北京,鄺京萍歡天喜地,立即趕到賓館來見他。這次見面,屬於典型的見縫擂針,當晚,趙德良請幾位領導吃飯,地點就在長城飯店,然後又陪其中兩位領導做按摩,還是在長城飯店。像他們這種級別的領導做按摩,是純粹的保健理療,可以完全公開進行。可人家畢竟是高級別領導,唐小舟在身邊不太適合。 王麗媛的意思是另外再開個房間,由她陪唐小舟一起做按摩。唐小舟心裡記著鄺京萍,說昨天晚上沒睡好覺,想抓緊這個時間小睡一會兒。王麗
媛見他執意要回房間,便沒有堅持。告別王麗媛,唐小舟給鄺京萍打電話。鄺京萍說,她已經到了大堂。唐小舟將房間號告訴她,自己先回了房間。不一會兒,鄺京萍來了,唐小舟立即抱了她,一邊吻著,一邊脫她的衣服。她說,一起洗澡吧。他說,算了,不洗了。鄺京萍有些驚訝,說,怎麽這樣急?他說,老板陪客人在一起,可能很快就會結束,我沒有多少時間。鄺京萍沒有堅持,也沒有進一步問趙德良的相關情況,十分配合地迎著他。考慮到王麗媛隨時都可能來電話,唐小舟便少了一份玩心,多了一種急迫。他努力地耕耘著,很希望自己像劉翔一樣,是飛毛腿,在最短的時間跑到終點,完成一次圖騰。可是,正當他全神貫注地努力之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秘書們私下裡聊天,也都說,這一生中,最怕的事就是和女人HP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偏偏這樣的時候非常之多,說句誇張的話,幾乎沒有一次HP是不被打擾的,因此,秘書們的性生活質量,每況愈下。甚至有些秘書開玩笑地說自己因此患上了陽瘓。也有秘書說,難怪有些妻子一天幾十次給老公打電話,其實她們心裡清趁,老公要偷食,電話監督是不起作用的,但電話可以起到驚擾作用,如果經常乾這種事的時候,被老婆的電話驚擾,那是會嚇出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