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舟問,到底是怎麽回事?王增方在電話中向唐小舟介紹了事件的經過。前天晚上,市委辦公室有事情向葉萬昌匯報,打他的手機,顯示是關機。接著打他的秘書,秘書說,葉書記說到省裡辦事去了。市委辦又打電話給葉萬昌的司機,司機說,葉書記說今天不用車,所以,我沒有跟葉書記在一起。這件事匯報給市委秘書長,秘書長覺得奇怪,按照規定,重大節假日,相關領導人雖然可以不在工作崗位,但一定得保持聯絡,手機是不能關的。此外還有規定,像這樣的重大節假日,市委市政府的重要領導人,無論因公因私需要離開本市,必須向市委辦公室或者市政府辦公室報備,申明到達地點並且留下聯絡辦法。葉萬昌失去聯系,等於違反了兩項規定。又因為最近有些關於葉萬昌的傳說,市委秘書長覺得事態嚴重,便向專職副書記進行了匯報。專職副書記指示派專人聯絡,一直到聯系上為止。昨天一整天,市委辦都在與葉萬昌聯系。了解此事的市委領導,擴大到三位副書記。三個人開了一個簡短的碰頭會,決定此事暫不聲張,繼續尋找。到了今天,還是沒有消息,市裡有些急了,由市長關泉同志牽頭,將在家的常委召集起來開了個會。會上還是決定先不向上級通報,繼續擴大尋找。王增方覺得,這件事太奇怪了,施著不報,越施下去越麻煩。可是,市委作了這樣的決定,他不好違背市委私自向省委匯報。同時,他又覺得,這件事一定要通過某種方法報告給趙書記,以便趙書記隨時掌握情況。他換了一個手機卡,用新卡給唐小舟打電話,可唐小舟的手機一直沒有接聽,他才發了那條短信。唐小舟問,現在還沒有消息嗎?王增方說,還沒有。唐小舟說,好,我會馬上和趙書記聯絡。你的這個手機別關,如果有需要,我會聯系你。掛斷電話,孔思勤問,什麽事?唐小舟向她伸出一隻手指頭,擺了擺,又指了指面前的手機。他已經撥通了趙德良的電話。趙德良接起電話,問道,小舟,有事嗎?唐小舟將葉萬昌失蹤的情況匯報了。趙德良倒顯得平靜,問,這是哪裡來的消唐小舟說,是王增方王書記告訴我的。趙德良說,好,我知道了。掛斷了電話。
孔思勤聽了唐小舟在電話裡介紹的情況,說,趙書記怎麽說7唐小舟說,估計這個節又過不成了。算了,我們快去吃飯,搞不好等一下會有事。吃過飯,唐小舟也沒有送孔思勤,讓她自己回去了。他要趕回家去,抓緊時間修改那篇講話稿。他怕萬一趙德良有什麽安排,自己沒時間弄這個東西了。每隔幾個小時,他便給王增方打個電話,了解情況。柳泉市顯然大為緊張,能動的該動的,全都動起來了。全市劃分了幾個區域,大力尋找。有關部門將葉萬昌的秘書和司機控制起來,希望他們配合,仔細回想一下,葉萬昌在柳泉或者別的什麽地方,是否還有住所之類的場所。反倒是省委這邊,幾乎沒有動靜,連一丁點的風聲都沒有。唐小舟奇怪了,這樣大的事,省裡怎麽會沒有動靜?是不是已經有了動作,只不過是秘密進行?或者說,葉萬昌的失蹤,原本就是省裡的動作?省裡將他秘密雙規了?不太可能。一個市委書記被雙規,絕對會通知其市委。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造成大的亂。既然省裡不動聲色,那一定有省裡的考慮。同時,唐小舟又想,
既然有人秘密告訴了他,會不會還有人秘密告訴了別人?那麽多省委常委,他們之中,有幾個人得到了這一消息?或許,大部分已經得到了吧?既然大家都得到了這個消息,為什麽還顯得風平浪靜?這就太不正常了。這種平靜,是一場巨大政治風暴到來前的平靜瑪?如果自己是趙德良,應該怎麽辦?唐小舟想得最多的,還是這個問題。每遇到一件事,他總習慣於站在趙德良的角度想一想,然後再拿趙德良的處理手段,和自己設想的進行對比,找到差距,認真琢磨這種差距出現的原因,也因此從中學到了很多東西。唐小舟於是有了一種感慨,以前,人們都說,世界上最容易乾的事是當官,其實,這種說法真是大謬,世界上最不容易乾的事,就是當官。官員對於每一件事的處理,火候的拿捏異常重要,真所謂差不毫厘失之千裡。就是這個毫厘之差,體現了人與人之間能力水平的差距。唐小舟發現,自己許多想法,和趙德良之間,相差的,確實只是毫厘,而恰恰是這毫厘之差,效果卻截然的不同。他能想到的是,一個市委書記的失蹤,對於趙德良來說,也許並不算一件不可控的惡性事件,無論結果如何,葉萬昌都已經被證實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這個問題的查實,使得葉萬昌無論進行何種困獸鬥,都已經改變不了一個結局。趙德良此次去北京,有沒有一種可能,已經就葉萬昌的事,向中央有關部委進行了匯報?如果他已經完成了這項工作,並且得到了相關指示,那麽,他惟一
需要對葉萬昌的結局承擔責任的,就是他在關鍵時刻,越境出逃。只要葉萬昌還在境內,事態就沒有失控。假如趙德良知道局面並沒有失控,那他確實沒有必要為此驚慌失措。為此驚慌失措的,應該是別人。如此一來,趙德良便有了一個極佳的角度,好好地觀察,在葉萬昌事件中,哪些人在驚慌失措,哪些人在采取哪些動作。趙德良沒動嗎?肯定不可能。他一定動了,只不過,他到底做了些什麽,或者給哪些人指派了什麽任務,唐小舟一時想不到也無法了解。第三天,開始有謠言了。好幾個人打電話給唐小舟,希望他證實,葉萬昌是不是真的已經成功出逃。有一個人說,葉萬昌在國慶節的前一天下午,從雍州乘飛機去了深圳,又從深圳羅湖過境去了香港。另有一個人說,葉萬昌是從雲南邊境出逃的,早在兩年前,他專程去雲南考察,暗中安排了這條路。還有人說,葉萬昌用了一個假護照,從北京乘飛機,飛往非洲一個小國。此外,還有第二種說法,說葉萬昌自殺了,而自殺的方法,又是好幾種。還有兩種最為離奇的說法,一說葉萬昌被謀殺了。他之所以被謀殺,根本原因在於,他的官是拿錢買來的,現在,祝國華的案子,牽出了他,而他,又很可能牽出省裡的某個領導。省裡的這個大領導,擔心自己惹出麻煩,便設計將他殺害了。另一說,葉萬昌在國慶節的晚上,跑去約會他的一個情人,兩人在賓館開了房間,正做愛的時候,葉萬昌一口氣沒能提上來,死了。那個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嚇壞了,扔下他,跑了。謠言傳播的速度很快,而且越傳越多,越傳越離奇。那些打電話的人,分別來自各個不同的城市,也都擁有相當權力。唐小舟很清廷他們為什麽打這個電話, 一方面,想向唐小舟證實,這是不是真的,另一方面,借此機會,和唐小舟聯絡一下感情。對於這類電話,唐小舟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不知道這件事。趙書記派他辦件事,他不在雍州,趙書記本人在北京沒有回來。所以,具體情況,他不是太清廷。他這樣說,自然有他的用意,既然趙書記還在北京,似乎表明,這件事並不像傳說的那般嚴重,否則,趙德良能在北京呆得住?其次,他本人不在雍州,就算有這件事,他因為遠離權力中心,也不可能有確切消息。每天,唐小舟都十分注意新聞,電視新聞和報紙新聞,全都不漏過。他其實是想看到哪裡發現一具無名屍體之類的消息,可實際上,這類消息並沒有出現。
大家都過節呢,誰都希望一個祥和平安的節日,不要被死人的事給攪了。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死人類新聞,報社電視台,通常都會非常小心的。倒是武警反恐演習的消息非常多,又是總隊長的答記者問,又是反恐路線圖,又是各種預案。如此聲勢浩大,唐小舟總覺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難道說,趙德良的第二次反黑,已經和武警總部達成了默契,由他們全力配合?讓一個省的武警部隊配合進行一次大掃黑,那就不是動用一個市支隊那麽簡單,至少說明,趙德良已經和武警總部以及公安部達到了一致。最近一段時間,趙德良每次去北京,呆的時間都比較長,他是不是在為此做充分的政治準備?其中就有與武警總部以及公安部達成默契這一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