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仲恆不知道自己從哪裡產生的勇氣去殺人。
或許是為了保護林夕落,亦或許是為了救林天詡,但他的確是殺了人,那一刀正砍在欲抓林天詡的官兵後心處,官兵的刀已經對準了林天詡。
魏仲恆情急之下才一刀砍去。
本是一把鈍鏽的刀,卻能讓他扎進敵人的身體。
若不是爆發了渾身的氣力,恐怕很難做這一點……
魏仲恆嚇傻了!怔怔的呆在原地,林天詡推開那個以死的官兵,拽著魏仲恆便跑,一邊跑還一邊扶著林夕落:“大姐,咱們趕緊走吧,這裡死人了!”
林夕落頷首點頭,心中也有驚慌,她雖不是第一次死人,可那股血腥氣實在作嘔,連忙捂住嘴往外快步的走。
躲躲閃閃,三個人已經不知走了何處,林夕落根本不知道花媽媽當時把她帶何處,而林天詡和魏仲恆二人壓根兒不認識路,三人跌跌撞撞的亂跑,還要躲著搜查的官兵。
林夕落心中感慨,她隻盼著魏青岩能快些來救她,否則她真的快挺不住了!
*
魏青岩攻城很順利。
順利他都出乎意料。
城內的官兵不過是用刀抵擋了幾下,死了兩個人,便當即投降開城,放了魏青岩率親兵進城。
相對於死,“忠”這個字便蒼白了許多,幽州城好像是一個吹彈可破的球,以往防禦的乃是宣陽侯與魏青岩麾下良將,如今良將在外,城內手指可數清的兵權又被眾人爭來奪去,權利的爭鬥抵不過霸道的橫刀刺入。
故而,所有人不想擔責任、所有人都不想出頭、所有人都怕掉了腦袋讓他人撿了便宜,大開城門,魏青岩順順當當的進入。
進來雖是進來了,但魏青岩所過之地空無一人。連百姓的影都沒有。
角落中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魏青岩余光探知,這周圍已經布滿了官兵,只在著他會有什麽舉動。
“征戰沙場,為大周開疆擴土,太殿下卻扣留我的女人家眷,我不服!”魏青岩長槊直指蒼天。怒吼道:
“我魏青岩對大周問心無愧,更無私藏禍心,只求妻安康過日,可你們不讓我好生過活。你們也休想過的踏實!狗屁的卓越軍功,狗屁的開疆英雄!半個時辰之內,交出我的女人,交不出來,我血洗官宦人家,從新任一等首輔田中南田大人家起始!計時!”
魏青岩話畢,親衛當即燃燒計時香。火苗竄起的那一刻,頓時有一陣喧囂叫嚷,更有急促的腳步聲遠離此地。
李泊言親自刻字系於鳥爪之上,隨後騰空而起,林夕落如若、聽,一定會使用鳥鳴之音,而他們也可尋信鳥起落的方向去找她。
魏青岩站立此地,吩咐魏海道:
“派人化裝成百姓去尋找,周青揚一定會派人抓夕落。他不會此服軟,田中南可纏他一時半晌,但咱們一定要快。”
魏海應聲即刻去辦,魏青岩向李泊言,“找出城中暗衛,問訊他們可知否夕落的下落,如若有消息,當即來報,不必隱藏身份。”
李泊言領命。魏青岩駕馬四處查……
此時。田中南早已倉皇的跑去了皇宮,家中已經大門緊閉。一家人都慌亂一團。
誰都沒有想,魏青岩這個家夥居然進城從一等首輔之家開殺,這是哪兒的事啊?
田中南的心都快跳了出來!
他在成為新任首輔之前一直都是周青揚的左膀右臂,引陳林道陷害齊獻王是他出的主意,讓太親自去扣押林夕落引魏青岩回幽州城也是他出的主意。
可主意是他出的,但事兒卻也得太點頭才行啊,他可不想一家當了替罪羊!
魏青岩是什麽人?那可是個活閻王,什麽事都乾得出來,田中南聽完廝的回稟,從椅上沒坐穩直接溜了地上,顧不得衣襟上還有灰塵,當即便進宮見周青揚。
周青揚此時也聽了九衛的回稟,除卻大罵陳林道之外,正在焦頭爛額的發愁。
魏青岩他……他居然真做得出來這種逆天的事,讓他情何以堪?
“田大人!”
門外一聲回報,周青揚才抬了頭,田中南顫顫巍巍的跑來,周青揚的臉上不免有些失望。
這哪裡有一品首輔重臣的穩重?好像是落荒而逃的村野農夫。
周青揚皺了眉,可田中南卻沒有上心,即刻道:
“太殿下,魏青岩已經殺入城中,更是揚言要血洗老臣一家,如此猖狂跋扈之輩,太殿下要治他的罪啊!”
“治他的罪?怎麽治?田大人既然如此有主意,那此時交由你來辦可好?”周青揚罷冷哼一聲,田中南登時一顫,待見周青揚神色不愉之後,連忙改口道:
“老臣之意並非是要強硬的治他,太殿下收留其妻也乃是仁德之意,而他進城不稟是第一等罪、口出狂言乃第二等罪、目無君上乃是第三等罪,但魏青岩的確軍功卓越,太殿下大量不會與其斤斤計較,不妨行‘責問書’一封,讓魏青岩早日悔過回頭,交出兵權與其妻團聚,不知殿下覺得老臣之建可行?”
田中南完一通,周青揚猛拍桌案,怒道:
“勸諫?本宮拿什麽給他團聚?你去不成?”
“他……他的妻,那個忠郡王妃……”田中南支支吾吾,周青揚指著他便道:“本宮如若找得著這個女人,還用得著你在此地廢話?”
田中南一怔,不單是對林夕落失蹤感驚訝,更對太的態度表示震驚。
盡管始終輔佐周青揚,但周青揚一直都以禮相待,今日可謂是破了戒了,這一番尖酸刻薄之象讓田中南有些不知所措。
二人僵持半晌,田中南嘎巴幾下嘴,豁然想起魏青岩要血洗他家,連忙道:“太殿下還是要盡快解決此事,否則……否則老臣一家性命難保,更難保魏青岩會否直衝皇宮而來……”
最後一句可是點著了周青揚心中的後怕,即刻吩咐九衛:“加派人手全城搜捕,一定要將林夕落那個女人給本宮抓回來!田大人去穩住魏青岩,一定要在本宮抓他女人之前穩住他!”
田中南點了頭隨即又瞠目結舌,讓他去穩住魏青岩?這……這不是自己去找死嗎?
*
魏青岩所派親兵好似一張無形的網,在幽州城內的四處尋找林夕落。
而此時,周青揚所派的九衛也早已化裝成平民模樣,在城內潛伏著……
林夕落正帶著魏仲恆與林天詡躲避著抓捕他們的人,憑借著以往的印象,林夕落帶著二人跑了糧行之地,雖然方一柱帶著大部分人離去,但也有少部分人留在此地不願遠去西北。
但人多心雜,林夕落也不敢輕信任何人,雖然了糧行,他們卻悄悄的躲在了一個廢棄的糧倉之地。
魏仲恆仍然沒從第一次親手殺人的膽怯中緩回神來,林天詡終歸是跟隨魏青岩去過戰場的,膽要大上許多,安頓好二人,林天詡便溜溜的又裝成乞丐,先尋著此地是否有熟識的人找尋而去。
林夕落著魏仲恆忍著嘔吐的翻滾,不免拍了拍他的脊背,“難為你了。”
魏仲恆擺了擺手,忽然扭頭狂嘔,隨後轉過身來羞赧的道:
“都是侄兒無用,讓嬸娘笑話了。”
林夕落搖頭,“嬸娘不笑話你,你救了天詡,也救了嬸娘,你是個英雄。”
魏仲恆咧嘴一笑,可又怕口中的腥臭之氣熏林夕落,連忙捂住了嘴……
林夕落著他心中湧起感動,而這一陣未見,魏仲恆也長高了,模樣也長大了,個高林夕落半個腦袋,可話語的羞澀和行為的僵滯仍然是那個一根筋的孩。
林夕落忽然掉了眼淚, 魏仲恆嚇了一跳,“嬸娘,你可有何處不舒服?”
“沒有。”林夕落他道:“嬸娘是覺得你長大了。”
魏仲恆低了頭,“沒有嬸娘,侄兒也不會有今天。”
林夕落淡笑沒有回答,魏仲恆則道:
“嬸娘,我的姨娘死了。”
林夕落皺了眉,“你怎麽知道?”她都有些忘記了那個人的存在……
魏仲恆抿了抿嘴,“是祖母寫信西北,讓我回來為她守靈,可我不想回來。”
林夕落咬了唇,她沒有想侯夫人居然還有過這樣的動作,可人死為大,她此時也不想再抱怨侯夫人的過往。
“終歸是給予你生命的人,還是應當敬重她。”
魏仲恆很認真的正過身著林夕落,“可我想叫你娘,不想叫你嬸娘了。”
“傻孩……”林夕落拍了拍他的肩膀,魏仲恆心翼翼的著她,“行、行嗎?”
林夕落點了頭,魏仲恆則將林夕落抱著,輕喚道:“娘!”
這一聲輕喚,林夕落的心底也多一絲暖意,她不顧忌這稱呼是否合理,她記得這個孩對他的情分,情分無價,稱呼又有何意?
二人正敘話之余,外面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夕落欲起身去探,魏仲恆則擋在她的前面。
人未、聲先至:
“大姐,是嚴老師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