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屬地管轄原則,除有外交豁免權的外國人,只要是在中國境內的犯罪或違法行為,中國政府都有管轄權,且按中國法律處理,這是一個國家的司法主權。
但商業欺詐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刑事案件,因涉嫌跨國詐騙同時羈押邁克爾-卡普拉斯和馬丁-萊維特兩個美國公民,在江省自改革開放以來尚屬首次。
敬愛的周-總理曾經說過“外事無小事”,省裡和市裡對此非常重視,早在實施抓捕前,就制定了一套相應的善後方案。
四個嫌疑人剛被抓捕組押上警車,由省外事辦、省公安廳國際合作局、省商務廳、市外事辦及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處三十多個幹部和乾警組成的工作組,在省外事辦馮副主任率領下進駐東華大酒店,協助東華集團做好安撫其他美國客人的工作。
為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為消除他們的恐慌,省廳專案組在向美國駐SH總領館通報的同時,請司法廳聯系那幾家國外律所設在江城的分支機構,請他們派精通英語的律師過來給那些不知所措的美國人提供法律服務,解釋清楚,消除誤會。
簽了一半的並購合約,差點交割的承兌匯票,之前談判的所有紀要和備忘錄……只要與並購案有關的文件材料都是證物,只要參與過並購談判和盡職調查的職員都是證人,薑怡剛配合完市局專案組抓捕,又要協助省廳經偵局辦案人員取證,忙得不亦樂乎。
幫東華集團挽回近億美元經濟損失,該露臉的時候就要露臉,不然誰知道你有什麽成績,都做過哪些工作?
省公安廳新聞發言人在省委宣傳部的大力支持和省政府新聞辦公室的安排下,邀請常駐江城的國內外記者召開新聞發布會,通報大概案情。
這麽大金額的跨國詐騙案,還案中有案,後續工作比前期工作更重,韓均可沒興趣摻和,外事工作組一進駐就和張琳一起開溜了。
帶著寶玉,“一家三口”驅車幾十公裡,在午飯前正好趕到老丈人家,陪張爸張媽吃了頓午飯,把沒人管的“寶玉”請二老代為照看幾天,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機場,準備搭乘南方-航空公司的航班,陪張琳去改革開放的窗口SZ市參加她一個同學的婚禮。
背上旅行包,走出停車場,韓均忍不住笑道:“親愛的,你爸真逗,居然跟我說養狗有什麽意思,要養就養一個孩子玩。還說知道你工作忙,不可能像普通女性一樣那麽早生小孩,強烈建議我們領養一個。”
張琳撲哧一笑道:“我爸就那樣,什麽都想得出來,什麽都敢說。”
韓均由衷地讚道:“你爸挺開明的,像他這樣的父親真不多。”
提及父親,張琳感覺很驕傲,緊摟著他胳膊吃吃笑道:“那是,要不能有我這麽優秀的女兒?”
“你媽也挺好的,總是笑,不怎麽說話,不像白曉倩她媽總是問這問那,家裡有哪些人啊,收入怎麽樣,打算什麽結婚,結婚之後要不要小孩……一個問題接著一個,把我問得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是現在!”
張琳樂了,眉飛色舞地爆料道:“以前我們家是我媽當家,我爸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他不是牙醫嗎,那會兒誰去醫院看牙?要拔要補要裝假牙全去找外面的江湖遊醫,我爸在醫院裡十天半個月都碰不上一個病人,沒病人就沒效益,沒效益在醫院裡就地位,連工資都沒我媽護士長的工資高。
後來人們生活水平越來越高,有什麽病敢進醫院。再加上衛生局管得嚴,江湖遊醫越來越少,我爸病人越來越多,工資待遇也跟著水漲船高。醫生是越老越好,護士就不一樣了,是越年輕越漂亮越好。我媽從護士長變成護士,後來連護士都沒得乾,被人家趕到藥房,工資只有我爸三分之一,說話也沒以前那麽有底氣,漸漸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韓均緊了緊背包,煞有介事地說道:“看來我要多賺點錢,不然將來在家沒地位。”
“這就對了嗎,做點正事,別整天跟屍體打交道。”
“你們坐哪個航班?”
她正笑的合不攏嘴,耳邊突然傳來一句冷冰冰的吼聲,真是吼聲,連韓均都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兩個穿著警服的年輕警察站身後,其中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挺斯文的一小夥子,但問話的就是他。
韓均側看了一眼標示牌,不動聲色地問:“南航的,去SZ,有問題嗎?”
戴眼鏡的警察指著入口道:“去SZ怎麽從這個口進?這是國際出發口!”
南航出發口距離國際出發口並不遠,在同一個候機廳,韓均經常從這兒出發,百思不得其解地問:“警察同志,從這兒進和從那邊進有區別嗎?裡面都是相通的,並且周圍也沒有任何禁止國內旅客從這兒進的標識。”
“男女廁所也是相通的,你怎麽不走?”
韓均給問住了,張琳很驚異看著他,怎麽都不敢相信這種話竟然會從一個警察嘴裡說出來,而且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心目中警察不是這樣的,應該先敬禮,然後非常禮貌的開口說話。
“抱歉,我沒注意。”
韓均不想跟他計較,更不想壞了女友的心情,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牽著張琳的手轉身往另一入口走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這兩個警察居然不依不饒,剛轉過身就不客氣的喊道:“誰讓你們走了,把你們身份證拿出來!”
沒有敬禮,沒有寒喧,臉拉得老長,態度極不友善,連脾氣這麽好的張琳都忍不住說道:“警察同志,我們的航班四點起飛,現在三點零五,還沒去換登機牌,您能不能通融通融?畢竟進去之後同樣需要安檢,同樣需要出示身份證。”
“安檢是安檢,抽查是抽查。”
“有必要這麽嚴嗎?”
“人民警察正常盤問公民,必須配合!”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身邊突然又圍上兩個警察,其中一個更是用“我們江城,查得就嚴”八個字輕松化解了她的諸多想不通。
國慶節,查嚴點可以理解,韓均拉了拉她的手,從懷裡掏出身份證和機票:“警察同志,我們配合,不過請您快點,不要耽誤我們登機。”
他們連警務通都沒有,接過身份證後居然用對講機請其他同事幫著查,看著張琳那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戴眼鏡的警察竟變本加厲地說:“箱包也要檢查。”
韓均回頭環顧了下四周,冷冷地問:“在這裡?”
“難道你想跟我們去派出所?”
地上雖然不是特別髒,但在這裡開箱檢查真不合適,這不是胡攪蠻纏嗎,韓均和張琳對視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不過要是耽誤我們登機你要負責。”
“同志,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說話好不好?”
張琳憤憤不平地說:“不是我們的口氣不好,是你們的口氣不好!”
戴眼鏡的警察馬上質問道:“我們口氣怎麽了?我們口氣怎麽了?想去所裡是吧,走,提上行李跟我們走。”
同學婚禮定在明天晚上,趕不上這趟航班可以改簽,張琳搶過韓均手中的拉杆箱,氣呼呼地說:“走就走,不就是警察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跟他們來到航站樓派出所,讓他們開箱檢查,沒想到真被檢查出“違禁品”。韓均讓白曉倩幫她買的防狼劑忘了從小包裡拿出來,噴一下就是一股刺激性的瓦斯味,如果帶上飛機將會威脅到航空安全。
要是在平時,要是在其它機場,一般會像打火機一樣處理,留在安檢口,不帶進去就行。但今天不是平時,這裡也不是其它機場,幾個不知道哪裡得罪過他們的小警察,居然上綱上線,要二人坐在這兒等候處理。
張琳氣得銀牙直咬,依偎在他身邊嘀咕道:“罰款就罰款唄,讓我們乾坐這兒算什麽?親愛的,我聽說東山警察查出一個女人是被通輯的通緝犯,準備抓她那一天剛好趕上她的婚禮, 見她穿著婚紗光彩照人,警察立即悄悄撤了,讓婚禮繼續進行,第二天才抓。同樣是警察,你說人家多人性化,哪有像他們這樣的。”
韓均不想惹麻煩,更不想因為這屁大的事找人打招呼,撫摸著她的小手安慰道:“法官大人,別生氣,他們也不容易,工作很複雜,壓力很大,在查我們之前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合眼,不知道有多久沒回家吃過一頓飯。希望他們對待我們像春風一樣溫暖,像空姐笑得那麽燦爛,是對他們的強求。再說我們包裡是有違禁品,我們是理虧嘛。”
“我現在真有些懷念美國警察,人家多客氣呀。”
“美國警察拿多少薪水,剛入行的月薪都3500美元起,15天帶薪年假,家庭所有成員保險買完。他們呢,不吃不喝三個多月也攢不下那麽多,沒有可比性。”
張琳從未受過這麽大委屈,突然翻起他的口袋:“你警官證呢,你警銜比他們高,拿出來好好批評批評他們。”
迄今為止“白襯衫”就穿過兩次,一次是晉銜,一次是陳關縣查馬春蘭的案子。至於警官證,既不能當身份證用,去旅遊景點又不像軍官證可以免費,早不知道被隨手放哪兒了,怎麽會帶在身上。
韓均被搞得啼笑皆非,搖頭道:“法官大人,白主任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是‘假警察’,是‘二警察’,不是正規軍。別說沒帶身上,就算在身上也沒資格對人家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