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不是帶著他那隻“色狗”遊山玩水,就是逛商場轉小攤狂購土特產,要麽上網查詢本地有什麽小吃美食,中午一家晚上去另一家,大有要吃遍東靖之勢。
他們師徒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王局長似乎一點都不著急,竟然說破案要講究什麽火候,火候沒到再著急也沒用。
徐小霞早早來到酒店,見基層同事忙活了三天準備的那些摸底材料,被一箱一箱的在角落裡動都沒動,禁不住問道:“韓調研員,薑警官,今天我們去哪兒玩?”
韓大律師剛跟“有想法、有前途”的寶貝女兒在網上聊了近一個小時,心情格外舒暢,毫不在意她那帶著陰陽怪氣的口氣,也不在乎她稱呼“韓調研員”而不是之前的“韓教授”,伸著懶腰笑道:“不能再玩了,要乾正事。”
假期就剩下三天,玩得樂不思蜀的薑怡也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下去,把“寶玉”踢到一邊,“是應該乾點正事,早點把正事乾完才能早點回家。”
“那上午去什麽地方,要不要給我們局長打個電話,請他幫著協調一下。”
韓均一邊示意她坐下,一邊安排道:“不用了,上午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研究案情。生薑,案卷材料你看過好幾遍,你幫我從頭捋一捋,看我們現在手頭上都掌握哪些線索。”
師徒二人已聯手破了四起命案,真正的“夢之隊”。
薑怡非常有默契地捧出昨天買的白黑板,先貼上一張東靖警方從天網提取的很模糊的死者照片,然後拿起水筆,在上面寫寫畫畫道:“被害人雖身份不明,但在魏家巷租住了36天,與很多團結街道居民有過接觸,留下了很多線索。首先,他應該能大概聽懂東靖方言,我們由此可以判定他在東靖生活的時間不會低於兩年。”
韓均翻出一張東靖地圖,若有所思地說:“兩年時間不可能一個熟人沒有,但迄今為止仍沒有市民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也沒人去靖東分局認屍,這意味著之前的調查范圍太小,不應該僅限於市區,而應該擴大至所有說東靖方言的縣市。”
西郊分局調查“鍾海俊殺人拋屍案”時,不僅把認屍公告貼滿了全江城的大街小巷,並且在電視、電台和報紙上發布懸賞,向全社會征集有價值的線索。
從案卷材料上看,東靖分局可能由於經費方面的原因,調查力度遠沒有西郊分局那麽大,不僅沒到處貼認屍公告,不僅沒發布懸賞,連調查范圍都顯得有些小。從最開始的團結街道,到最後的靖東區,隻覆蓋了小半個市區,下面的幾個縣及縣級市或許隻發了幾張協查通報。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薑怡重重點了下頭,接著說道:“被害人租住在魏家巷期間,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上跟房東謊稱出去聯系業務,事實上卻是去一家麻將館打麻將。上午一場,下午一場,只有11月18日上午,11月22日下午和12月2日上午沒去。”
這三個半天去哪兒了沒法查實,韓均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被害人沒有開夥,早飯一般在巷口的小攤吃,豆漿、油條、稀飯、包子,很簡單,每頓消費不超過十元。中午一般在麻將館對面的幾個小吃店解決,有時候吃麵,有時候點一個炒菜吃飯,很節儉。”
薑怡頓了頓,又補充道:“剛才忘了說,他在麻將館玩得很小,不管糊多大都是20元封頂,跟他打麻將的也都是些婦女和老人。另外現場勘查人員確認,被害時他錢包裡僅剩下800多元,也就是說他的經濟狀況並不好。”
他們要麽不乾正事,乾起來居然有模有樣,徐小霞鬼使神差地說:“三十多歲,沒正經工作,整天遊手好閑打麻將,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聯想到死者求饒時的口音,韓均眼前一亮:“小徐,給團結街道司法所打電話,請他們調查一下被害人去過的那些早點攤和小吃店,請攤主和店主們回憶一下,被害人的口味偏鹹、偏淡、偏甜還是偏辣,一個多月時間他幾乎天天光顧,老板們應該有點印象。”
“好的。”
她走出打電話,薑怡繼續說道:“技術人員從被害人頭部提取到一個DNA樣本,基本可以斷定是凶手留下的,非常有利於我們接下來的調查。只要能確定被害人身份,就能縮小排查范圍,就能通過DNA比對查到凶手。”
凶手為了泄憤,用戴著拳套的拳頭狠揍,擦破點皮,留點血很正常。
整整拖了三天,火候應該差不多了,就算有什麽怪異的想法別人也不會覺得太牽強,韓均權衡了一番,捧起司法局送來的材料道:“生薑,我們今天把這些全部看完,重點關注那些人員比較多、犯罪時間比較長、社會影響比較惡劣的團夥,然後我們拿著東靖警方的複原照給他們認,只要能碰上,那我們就可以收工了。”
破這種案子就是靠碰運氣,薑怡當然不會反對,何況以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為突破口是她先提出來的。
社會影響真正惡劣的犯罪團夥,公安局早把他們連根拔起了。被矯正人員所提供的線索有一大半是捕風捉影,要甄別真偽,再確定調查范圍,這個工作量不是一點兩點大。徐小霞感覺不能乾坐著,也參與進來,以一個本地人的身份給了不少建議。
其實韓均根本不在乎真偽,只要其中有一個團夥在東靖市轄下的南山市活動,只要能離真相近一點就行。
下午五點,所有材料全部看完,並擬出了一份疑似涉毒、涉賭、涉黃團夥清單。出來這麽久,韓均一刻都不想耽誤,又指著清單兒戲般地笑問道:“生薑,你說我們這次從頭查還是從後查?”
“師傅,當然從後查,這還用問。”
徐小霞糊塗了,百思不得其解地問:“為什麽?”
想起“鍾海俊殺人拋屍案”,薑怡吃吃笑道:“因為從後查可以給我們帶來好運。”
“生薑說得對,運氣非常重要。小徐,幫我們收拾東西,收拾完就出發。另外給你們局長打個電話,請他跟南山市司法局打個招呼,我們需要他們的協助。”
只要不再遊山玩水,只要不再到處購物,讓徐小霞做什麽都行。東西太多,收拾起來很麻煩,雞飛狗跳的忙活了近半個小時,三人才正式踏上征程。
南山市緊鄰江城市的西霞區,是東靖市最西面的一個縣級市,由於沿著長江又緊鄰省會,經濟比較發達,不止一次的被評為“全國十大財神縣”。
南山人有什麽事,要買什麽東西,基本上都去更近的江城,只有達到一定級別的政府人員,才經常因為公務往東靖跑。
同在剛到東靖市時一樣,韓大律師先自己找了家酒店,然後讓徐小霞聯系南山司法局,請司法局組織司法助理員和協理員拿著死者複原照和體貌特征,再次走訪、詢問那些有前科或遊手好閑以及與疑似犯罪團夥有接觸的人。
又是三天過去了,一無所獲。
這次沒坐等,而是和司法局幹部一樣走訪,薑怡精疲力竭的躺在大床上,連逗“寶玉”的心情都沒有,無精打采地嘀咕道:“師傅,這裡那麽多外來人口,我感覺我們像是在大海撈針。”
這個案子非同一般,要不是怕別人把自己當成怪胎,韓均早跑到南山公安局去了,他略作權衡了一番,起身道:“別說大海撈針,大洋撈針也要撈。別偷懶了,跟我去酒吧街碰碰運氣,那裡魚龍混雜,說不準能有收獲。”
“好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薑怡爬起身,又說道:“小霞吃飯前說房所長來電話了,被害人口味不是偏辣,而是特別喜歡吃辣。吃油條要沾辣醬,吃麵要放辣醬,炒菜要老板多放辣椒。他說東靖人口味偏甜,所以攤主和小吃店老板印象很深刻。”
韓均明知故問道:“什麽地方人喜歡吃辣。”
“西川省、南雲省、湘南省、湘北省,西南那一片都喜歡。”
“不管有沒有用,至少又多了一條線索。”韓均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也不去隔壁叫徐小霞,就帶著她下了樓。
長江路酒吧街在城區非常有名,二人乘出租車趕到時夜幕剛剛降臨,星星點點的彩燈亮起來了,各類夜行生物開始神出鬼沒,整條馬路光怪陸離,顯得那麽地不真實。
或許不是周末,走進的第一家酒吧顯得有點冷清,稀稀拉拉的幾桌客人,人氣並不旺,現場DJ也顯得無精打采,幾場草草的鋼管秀之後,就是不住地放歌,不過音樂還是蠻棒的。來不是玩的,見幾個紋著身的年輕人圍在吧台前喝酒, 韓均徑直走了過去。
“做什麽?”
“警察!”
這次出來真帶了警官證,韓均拿出來亮了亮,不等他們注意到“司法”字樣,就揣進口袋,換上照片笑問道:“別緊張,我就是想跟你們打聽個人,幫幫忙,看看有沒有印象。”
警察的威懾力還是比較大的,薑怡剛掏出帶有警徽的警官證,一個小夥子就拿起照片湊到燈光下看了起來。
“沒什麽印象,應該沒見過。”
薑怡生怕他們糊弄師傅是個外地人,亮出她的正牌警官證提醒道:“再看看,看仔細點。”
“警察同志,我們又不是你們派出所的戶籍警,哪能認識那麽多人,而且這照片像是手畫的,根本看不出來嘛。”
現場DJ和酒吧保安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一個把音樂盡可能放低,一個不動聲色地走到吧台邊維持秩序。在確保他們不受打擾的同時,盡量不引起客人們的恐慌。
“再看看這一張。”
韓均拿出東靖警方從天網截取的一張照片,描述道:“他個子一米七左右,三十歲左右,身材偏瘦,說普通話,可能是西川、湘南等西南幾個省的人,但能聽懂本地話。”
“沒印象,真沒有印象。”
“你呢?”
“我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