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和洋蔥寶貝不在家,“母女”倆應該去出去散步了。
韓均摘下耳麥,點開電子地圖,比例尺放到最大,指著白天逛過的地方笑問道:“肖博士,轉了一天有什麽感觸?”
剛準備回房休息的肖晨雨愣住了,想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搖頭苦笑道:“很普通的幾個漁村,沒什麽景點,除了碼頭和一些水產加工企業也沒什麽工業,真沒什麽感觸。”
韓均微微點了下頭,意味深長地說:“這裡雖然是海邊,但能夠靠近海邊的人卻不多,海灘全被私人承包了。不僅沒什麽景點,而且不是一個自駕遊、背包遊的好去處。”
今天被驅趕三次,看海人總用防賊的眼光盯著。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對從市區趕來的新人,打算在海灘上拍婚紗照,剛脫下鞋走到海邊,一個自稱承包這片海域的養殖戶跑上去,管他們收“佔地費。”新娘不答應,要求對方提供發票及收費資質,看海人才悻悻罷休,同時警告她們不許去海灘。
近岸旅遊休閑與養殖用海之間的矛盾,可以說是全國近海海域使用的主要矛盾之一。肖晨雨去過不少海邊,都遇到過類似問題。
她暗歎了一口氣,倍感無奈地苦笑道:“海灘被私人承包,人們趕海、親海的樂趣就這麽被剝奪了。想想挺憋屈的,這麽長的海岸線,遊客能看到大海的機會卻不多。”
去海東縣辦過案,去東山省海濱市協助辦過案,韓大教授對此早見怪不怪,淡淡地說:“國家對國海域使用有明確規定,承包人依法使用海域並獲得收益的權利受法律保護。從這一點上看。海域一經確權並依法繳納使用金之後,就具有排他性。
尤其是搞海產養殖,海域范圍內都是他們的投資。岸上也有附屬產值。遊客親海者實際是趕海,是侵犯承包人的權益。要怪只能怪政府相關部門。他們應在類似問題上加以更細致的規定,應該兼顧平衡各方利益。”
“一切向錢看,沒辦法。”
“其實我想說得是,這裡沒景點,沒什麽企業,也就沒什麽遊客和外來務工人員。真正想打工賺錢的,不會來這兒,而應該去gz或sz。兩個被害人不是本地人。本地企業又沒有失蹤人員,他們來這兒做什麽,或者這裡有什麽能夠吸引他們的?”
肖晨雨同樣感覺很奇怪,緊盯著電子地圖喃喃地說:“專案組去年把認屍公告貼滿周邊幾個鄉鎮,走訪詢問過周邊所有旅館,居然沒人認識,他們是從哪兒來的,來做什麽?”
韓大教授笑了笑,把地圖比例尺縮小了一下,指著更遠的幾個鄉鎮道:“如果看海。他們應該去這兒或這兒,有景點,有漁政部門為解決旅遊休閑與養殖用海之間的矛盾。專門劃出的一片公益海域。
碼頭全封閉,閑人免進,別說沒什麽看頭,就算想看也看不到。想來想去,我只能想出一種可能,他們是來看海警支隊執法船隻的。國內第一艘萬噸海警執法船,對一些軍事發燒友真非常有吸引力。
昨晚上網搜一下,關於這方面的信息至少有幾萬條,有照片。有數據,有評論。一艘執法船而已。標題竟然被他們搞得很誇張,什麽‘冒死偷拍’。搞得像間諜,搞得這是多重要的軍事機密似的。”
肖晨雨醍醐灌頂般地反應過來,接過鼠標點了點電子地圖,驚呼道:“周圍只有南灣村才能看見海警碼頭,兩個被害人可能在偷拍海警船的過程中發現走私活動,並且被警覺性極高走私團夥發現了,於是被殺人滅口!”
“我是這麽推測的,問題很難查實。”
“如果兩個被害人是軍事發燒友,那肯定經常瀏覽幾個比較火的軍事網站。韓教授,我們可不可以從這個方向著手,看能不能查清被害人身份。”
韓均起身笑道:“昨晚休息前,我給詹科長和鄧科長打過電話,他們正在‘801’指揮中心做這些工作。給國內比較大的幾個軍事網站和軍事論壇服務器或運營商所在地公安部門發協查通告,調取網站或論壇注冊資料。
考慮到被害人如果是軍事發燒友,如果真是來偷拍海警船的,那他們應該偷拍過其它比較熱門的軍事設施。詹科長在省廳協調下與國安聯系,他們就是乾這個的,被害人如果有前科,如果被處理或注意過,國安應該有這方面的資料。”
肖晨雨假作不快地埋怨道:“韓教授,我是您助手,您怎麽連我都瞞?”
“只是推測,一點把握都沒有,只能先悄悄查。”
肖晨雨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笑問道:“韓教授,怎麽說應該查出眉目了?”
韓大教授點了幾下鼠標,打開電子郵箱,不無得意地笑道:“運氣不錯,又蒙對了,一個失聯一年多的大學生,體貌特征與其中一個被害人非常相似。他兩年前因偷拍一個軍用機場被國安逮了個正著,考慮到其是初犯,並且與國外情報部門沒任何關系,隻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沒拘留、沒罰款、沒留下案底。”
心不在焉逛了一天,心思全在案子上。
沒想到他並不是漫無目的閑逛,而是在實地驗證他的推測,“801”更是根據這一推測,在短短一天時間內查清其中一個被害人身份。
肖晨雨徹底服了,強按捺下心中的激動,不無好奇地問:“另外一個被害人呢?”
韓大教授搓了搓手,微笑著介紹道:“有突破口就好辦,詹科長和複查科乾警孫大勇正在去被害人生前所念大學的路上,明天一早詢問他生前的老師和同學,只要掌握到手機號和qq號,另一個被害人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追查科乾警邰超和李忠臣,正連夜趕往被害人老家提取其父母的dna樣本。提取到之後立即送到棧江進行比對。盡管其身份應該*不離十,但還是穩妥點好,人命關天。不能鬧出死人復活的笑話。
鄧科長和小常正在調查其有無購買火車票或旅館住宿記錄,這個比較快。十二點前應該會有結果。如果他乘坐過來棧江的火車,那另一個被害人身份也比較容易查實。可惜市局專案組當時隻提取了碼頭周邊的監控視頻,沒更大范圍提取。不然用不著這麽麻煩,拿照片比對一下就是了。”
肖晨雨再次看了一眼被害人身份證上的照片,沉吟道:“如果身份能夠查實,那真可能是方銳、方書明和方海瀾走私團夥乾的。”
“現在的問題是沒證據。”
韓均深吸了一口氣,調出方書明那棟2層樓房的照片,面無表情地說:“他們全是家族成員。不同於一般犯罪團夥,相互之間比較信任,靠審訊很難突破。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運氣上,只要運氣好能找到第一現場,那他們就跑不掉。”
“您認為他們是在家裡動手的?”
“走私嗎,肯定不希望被人發現,在室外動手可能性很小。並且兩個死者生前遭到過毆打,不可能不發出慘叫,不可能不求救,為了不引人注意。只能在室內。”
“方書明家的地下艇庫。”
“我感覺這個可能較大,所以他們落網後要去看看,要技術民警去仔細勘察一下。”
……
省公安廳、省打私辦和海關總署gd分署比想象中更重視這個案子。
10點48分。省打私辦主任親自趕到棧江市政府小會議室,召集公安、海關、邊防、海警等部門開會,成立“9.21”專案指揮部。
命令市局刑警先期進入埋伏點,進行實時監控。同時,600多名公安和緝私民警緊急集結,連夜兵分四路趕往東名等四個地級市。
棧江區域是此次行動成敗的關鍵,監聽記錄顯示,走私分子打算借助惡劣天氣上貨。前線指揮部設到海警支隊,所有海警上交手機。取消休假,24小時待命。
上午9點左右。台風如約而至。與此同時,兩名被害人身份基本上已查實。
韓均把椅子搬到窗前。一邊看著越刮越猛的台風,一邊若無其事地說:“肖博士,現在不能給陸局添亂,這個消息先壓著,等行動結束之後再通報。”
等候的滋味真不好受,肖晨雨合上筆記本電腦,禁不住問:“韓教授,您估計他們大概什麽時候行動?”
“哪有大白天走私的,方書明他們不動,指揮部不會動,最快也要到晚上。”
事實證明他推測得沒錯,在幹部培訓中心坐等了一天,沒任何消息,直到深夜10點多,陸佔臣才打電話通報走私“中飛”開始排隊卸貨,但部分卸貨後的“中飛”再次駛出港灣,似乎準備第二次前往公海裝運走私貨物。指揮部研究決定,延遲收網,力求最大戰果。
韓均可不會坐在培訓中心陪他們熬夜,掛斷電話上床休息。
肖晨雨“不懂規矩”,凌晨3點多敲開房門,興奮不已地匯報道:“韓教授,經過5個多小時的蹲守,監視人員發現走私‘中飛’正在靠岸,抓捕組準備行動!”
韓均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哈欠連天地問:“鎖定到方銳那條船的位置了?”
“早鎖定了,陸局說海警船的雷達上顯示得清清楚楚,只是考慮到‘中飛’馬力大、速度快,夜裡在海上抓捕具有太多不確定性,才等到現在,等他們靠岸才收網。貨船不比‘中飛’,航速慢跑不掉,埋伏在那片海域的兩艘執法船已接到命令,最遲天亮前就能把它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