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未消,大地已被暮色籠罩。在道路旁,依稀有個黑影在飛奔。
在決定了去參加論經會以後,第普就立刻行動。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路邊,找了個無人處把衣服全部扒光,接著召喚水球把身子粗粗地衝洗了一遍,換上新衣,之後向著格倫威爾城就飛奔而去。
由於已經是太陽落山,這裡離格倫威爾城也有二十幾裡路,所以第普就要抓緊時間,起碼也要在論經會結束之前,進入到侯爵府中。
今天的戰鬥,使得第普的魔力也只剩下了二、三成。而且幾次激烈的碰撞,尤其是擊碎土傀儡手臂的那一次,讓他多少有些傷了筋骨。所以剛開始跑的時候,第普的動作總有些不自然。
可是跑著跑著,第普似乎感覺到自己融入到了自然中。他的心也逐漸地寧靜了下來,並且逐漸進入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這個境界相當玄妙,讓第普體內的魔力也有旋律地運轉了起來。今天的生死搏殺,第普的幾番絞盡腦汁,其實都是對他心靈的一種錘鍛,能把雜質剔除,讓其變得剛硬堅毅。
而且物我兩忘的境界也是魔法師和劍士夢寐以求的境界,它其實已經摸到了自然法則的一絲門徑,有助於更快地踏上大道。而大道的追索肯定是充滿了艱難險阻,沒有一顆堅強的心,又哪裡會成功呢?
這也就是為什麽,魔法師和劍士在尋求突破的時候,往往會去戰鬥、會去冒險,就是要錘鍛自己的意志。百煉成鋼,大道沒有捷徑。
第普確實有著萬中無一的魔法修煉資質,而且是比較優秀的那種;他又服用了罕見的龍精丸;還有著最優秀正統的魔法師門;修煉的資源也比較豐富,看起來應該是運氣極好、一帆風順。
可實際上,第普的魔法修煉道路卻極其坎坷。想想看,長達四年多沒解決的魔法釋放問題,換做一般人,可能早就心灰意冷了。可他依然抱有一種對魔法的狂熱。
而這種狂熱,可以用三個字來概括——我喜歡!
當發現魔法釋放問題後,第普依然苦修不止,根本不管積蓄了那麽多的魔力以後,其實根本不能正常釋放。就是因為“我喜歡”;
當老師娜塔莎也已經放棄,改作讓第普學習做一名魔法助手,甚至是劍士護衛,第普照樣是認真學習,就是為了能留在老師娜塔莎的身邊,能繼續研究魔法。也是因為“我喜歡”;
當龍精丸發揮了藥效,使得第普的武技實力遠遠超過了魔法,可第普照樣以修煉魔法為主,專心研究魔法,以魔法師自居,根本不管其武技有多高。還是因為“我喜歡”。
所以這種狂熱根本不是那種自暴自棄後的瘋狂,更不是那種執迷不悟般的執拗,而是很清醒的狂熱。而第普的性格也一直保持著開朗、幽默、頑強,甚至還有種小人物特有的狡黠,根本沒什麽改變。所以在此前,他的心境其實已經接受了千錘百煉。
而出了師門,來到黑眼城堡,就這麽短短的半個月不到,第普就在戰鬥和修煉中,在生死場上來回滾了四、五回。
而每次生死關頭,第普都靠著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努力,咬牙闖了過去。而且從未退縮過一步,也未有過哪怕是一絲的放棄。於是他的心境更是錘煉得堅硬無比。
而現在,雖然第普是被威爾森的話給誤導,可他依然保持著大無畏,迎面直擊所遇的危險。想直接到麗莎的論經會上去尋找答案。
而這一舉動,終於使得第普的心境就宛如水滴石穿,量變到質變,得到了最後的升華。要知道,像物我兩忘這樣的境界,往往是要到魔導士級別以上時,才可能偶爾得到。是非常難得的。
……
第普現在處在一種難以言表的狀態中,相當微妙,舒暢無比、快意無比,也沉迷其中、陶醉其中。他那奔跑的節奏、魔力運行的節奏,已經形成一種讓人愜意的韻律。就宛如偎依在母親的懷抱中,聽著母親的心跳一樣。
而在一絲絲的魔力支持下,第普的奔跑也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速度。如果有旁人在觀看,他肯定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會驚訝的目瞪口呆。因為這樣的奔跑簡直是太非人了。
微風吹過,天地間似乎只有第普存在。由於第普並不想讓路人看到自己,所以他並沒有在道路上奔跑,而是沿著道路幾十步的地方,進行著一種歎為觀止的“障礙跑”。
只見第普飛快穿過一片麥田,緊接著雙腿一彈,如同一隻矯健的麋鹿般躍過一道溝渠。面對著前面的土牆,他速度絲毫未減,宛如平地裡的奔跑一樣,雙腿屈伸,“噔噔噔”竄到了牆頭。
就在臨近牆頭的時候,他右手順勢一搭,一個漂亮的空翻,整個人就飛掠了過去。落地的時候,第普絲毫未受影響,頃刻間就恢復了極速奔跑。
跑到道路的轉彎處,第普突然騰空橫起,雙腳橫踏在一棵大樹上,屈身彎膝後猛然一蹬,整個人如同滿弓射出的箭般竄了出去,轉眼間,就跑出了上百步。直到此時,那棵大樹才在“咯吱”聲中緩緩躺倒……
第普一直維持的衝刺的速度,或者說,比常人衝刺的速度還要快得多。可這樣的速度,他一直就沒慢下來。似乎沒有疲勞感,簡直超過了人類身體的極限。
可第普自己卻感到相當的輕松。除了感覺到魔力在一絲絲的消耗以外,一次次的變向、一次次跳躍、一次次騰挪,似乎都是場輕松的遊戲。
第普的身形也已經變成了幻影。田地、河流、山坡、樹林……全都被他甩在了身後。而第普的腦子也清晰了起來。他感受著這種奔跑,努力練習著這種節奏。而正在學習的龍族步法也給予他借鑒。他開始練習起了一種嶄新的步法。
到了最後,連曾經看到過的薩瑞斯的身法也揉合了進來。第普開始增加難度,故意踏著地上不規則的石塊跑,快速地穿行過荊棘樹叢,像狸貓一般無聲地奔跑……,那身形更加變幻莫測,給人以一種目眩神搖般的美妙感覺。
在不知不覺之中,第普就已經跑到了格倫威爾城的城牆下。此時的他似乎還意猶未盡,不過也只能停住了腳步。而二十幾裡路的障礙跑,他也隻用了一刻左右的時間。
格倫威爾城的城門肯定已經關閉,所以第普根本就沒想過要去叫門。看了看那高聳的城牆,第普就找了個燈火灰暗的地方。他給自己加了一個敏捷術,依然使用著那奔跑的節奏,接著手腳並用,宛如猿猴般,利用城磚的接縫,幾下就竄到了城頭。
在城牆上巡夜的士兵也不知道到哪裡偷懶去了。第普正好也少了些麻煩。他觀察了一下城牆上的示警魔法陣,接著幾下就破壞了一個,躍過魔法陣以後,又幾下恢復了原樣……
進入到城裡以後,第普看了看自己那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笑著搖頭想道:“還真是費衣服,還好儲物戒裡還有套禮服。先找家旅館洗把澡,再去侯爵府吧!這種步法,就叫幻影千裡吧!不過……跑的真是開心啊!”
……
在微笑著與身邊寒暄了幾句以後, 麗莎又偷瞥了一眼客廳大門,依然沒發現第普的身影。小姑娘的心裡就有些微微生氣了。她還未完全學會隱藏住自己的心情,於是粉嫩的小嘴唇也微微地撅了起來。
“哦!可愛的麗莎,誰又惹你生氣了?告訴我,我來幫你出氣。”一個聲音在麗莎的耳邊響起。一聽這聲音,麗莎就知道是自己的大哥艾倫。
“沒有!嗯……約了第普先生,他還沒有來。”麗莎先是想隱瞞,不過艾倫倒也一直挺照顧麗莎,所以她最後也不好意思去撒謊。
“噢?是尊敬的黑眼領領主閣下嗎?”不知為什麽,對“搶了”秋敏的第普,艾倫一直沒什麽好感,所以他的語調也怪模怪樣了起來,“聽說第普閣下今天可是大漲威風,竟然動手毆打西城門的士兵。嘖嘖!是親手毆打喔!”
艾倫故意把話說的很響,使得周圍的人都能聽到。而那些人聽了以後,也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對於貴族毆打平民士兵,這些人倒也沒什麽看法,階層的差異本來就是不可逾越的。
可是一名貴族竟然會親自動手毆打?那簡直太丟身份了。可以讓自己的隨從打,甚至可以讓平民自打耳光,哪有親自下場的?那還要不要貴族的優雅啦?
而聽了艾倫的話,麗莎也稍稍有些臉紅。這件事她也在回城的時候聽說了,是覺得第普有些……不妥。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其他人都是在嘲笑第普的粗魯,可麗莎卻怎麽也不願意用“粗魯”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