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江面色頓時大變。
若不是趙挺和朱震侯兩個人從中調停,他不但要伊旭和余韻抵命,而且還要讓余家傾家蕩產!
按說,今日他來這裡下聘,余家上下應該唯唯諾諾、畢恭畢敬、如蒙大赦才是,卻想不到余四海居然口出狂言。
深怕激怒了宋玉江,王雪梅遲疑了下,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兩步,對宋玉江彎腰施了一禮,小心翼翼地賠笑道:“宋老爺子。我家老爺子老糊塗了,他在這個家說的話早已經做不得數。”
余偉昌看了余四海一眼,道:“爸。傻子是小韻收養的,如今傻子鬧出這麽大的禍端,小韻確實應該負責任。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小韻和宋浩兩情相悅,宋浩橫遭不測,小韻自願以死殉情。宋老爺子寬宏大量,不計前嫌……”
余四海氣的渾身哆嗦,對余偉昌道:“逆子。這個家是你說了算嗎?”
余偉昌臉上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逝,他環視了下余家眾人,而後再看著余四海,朗聲道:“爸。余家能有今天,你確實功不可沒,可是,沒有余家上下同心協力,你一個人能成就余家嗎?現在,因為傻子犯事,宋老爺子上門來討公道,我不能讓整個余家跟著陪葬。”
縱然余四海和余韻死了,余家還是余家。這三年余四海退隱幕後,借原本的基業,余家人也過得很好。現在的余家人,在洪城仍然是上流人家,沒有人願意放棄眼前的榮華富貴。
余偉昌一番話深得人心,不少人紛紛輕聲附和。
“就是。這麽多年,大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余家不是誰一個人的。再說這是傻子惹下的事,傻子都算不上余家人,憑什麽要大家跟著倒霉?”
“是啊。老爺子,也請你考慮一下我們,你愛屋及烏,早些年為了給傻子治病,花了家裡多少錢……”
余四海伸手指著余偉昌,氣的渾身發抖,想要出言呵斥,卻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怒火攻心,竟是吐出一口鮮血。
“爺爺。”
余韻連忙用衣袖去擦拭余四海口中的血跡,道:“爺爺,我真的是自願的,我和宋浩兩情相悅,宋浩死了,我也不願一個人活下去。”
“活人嫁給死人,我會信嗎?”
余四海坐直身子,目光直視宋玉江,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早知道你宋玉江在南城呼風喚雨,隻手遮天,但我就不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敢謀害人命!”
這個時候,站在余偉昌旁邊的朱震侯,面色稍稍有些難看,對余偉昌道:“不是已經說好的嗎?”
余偉昌連忙道:“本來就是說好的,只是我爸爸不知情。”說完,余偉昌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余韻。
余韻用袖子擦乾淨余四海嘴角的血跡,轉頭看著宋玉江,道:“伊旭犯下這麽大的事,我向你道歉,不過,伊旭只是一個傻子,沒有任何的民事行為能力。希望您能看在我和宋浩的面子上,放過伊旭。”
現場的氛圍有些沉寂,眼看著楚楚可憐的余韻被犧牲,大家於心不忍之余,內心還滋生出一股難言的快感——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不便宜別人也是好的。
趙挺站在余四海的身邊,目光一直落在余韻身上,目光稍顯淫邪,似乎在打什麽主意。
“小韻……”余四海急火攻心,滿臉悲憤,“小韻,就算是用整個余家陪葬,我也……”
“用整個余家陪葬?爸爸,你的口氣未免太大了一些。剛剛偉昌已經說了,余家不是你一個人的。”王雪梅連忙反擊道。
“你。你……”宋玉江指著王雪梅,蒼白的臉上漲出一絲紅暈,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余偉昌皺了下眉,道:“老爺子身體不好,推他下去休息吧。”
也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傻子,是傻子。”
“傻子怎麽來了?”
所有人皆循聲望去。 看見一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當看清楚來人是誰的時候,大家都張大了嘴巴,滿臉都是濃濃的不可置信。
宋家人看見伊旭,個個情緒都有些激動。怒目而視,只等宋玉江開口,便要把伊旭活活打死。
雖然穆雙雙表演逼真,信誓旦旦,不過伊旭還是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在穆雙雙去上課後,他便獨自去了余韻的家,沒有發現余韻,便趕來了余家。
他來了已經很久了,只要事情最後不牽扯到余韻,他會一直隱藏下去,最後再悄悄離開。
可是,讓伊旭沒有想到的是,余家和宋家,居然要余韻和死去的宋浩冥婚,根本不存在穆雙雙說的賠償一千萬!!!
伊旭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他心中的怨恨!
也幸虧他沒有聽信穆雙雙,否則的話,等到明天,他和余韻只怕已是陰陽兩隔。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不再遲疑,也沒有去管他人詫異的目光,伊旭面色說不出的陰沉,一步步走了出來,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伊旭心中壓抑著多麽強烈的怒火。
“傻子。”
王雪梅也終於從驚愕中回過了神,伊旭十年呆傻,她雖然覺得伊旭現在的行為詭異,卻不認為伊旭已經好了。
伊旭不只是殺了宋浩,還把余暉的雙手踩成了粉碎性骨折,王雪梅恨不得對伊旭抽筋扒皮。
看見伊旭,王雪梅登時怒眼圓瞪,道:“好啊。你這個傻子,居然還敢回來!宋老爺子,這就是傻子伊旭,就是他殺了宋浩的。”
“哼!”朱震侯輕輕哼了一聲。
余偉昌連忙拉了一把王雪梅,他是知道的,伊旭傻人有傻福,陰差陽錯救了夏遠橋的女兒,趙挺和朱震侯是要保伊旭的。
“小旭……”
看見伊旭,余韻的心刹那間揪在了一起,如果伊旭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她覺得她的犧牲都失去了意義。
伊旭沒有去看余韻,他身上帶著滔天戾氣,鋒芒畢露的目光在余偉昌等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落在宋玉江的臉上,語氣陰冷的令人發指,“你要我小姨和宋浩冥婚?你們,今天,統統都要死!!!”
仇人相見,自然是分外紅眼,看見殺子仇人就在眼前,宋玉江雙目噴火,雙拳緊握,頓時,指骨中便傳來一連串爆鳴聲,怒斥道:“你這個孽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闖!”
趙挺和朱震侯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濃濃疑惑——這個伊旭,不像是個傻子啊!
不管如何,答應了夏遠橋的事情,他們肯定是要做到的。
趙挺眼睛一乜,喝道:“傻子,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還不快滾?”
伊旭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趙挺,“讓我滾?你算什麽東西?宋玉江身邊的一條狗而已!你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今天,你這條狗也要死!”
“放肆!”
趙挺氣的臉色煞白,他在南城雖然沒有什麽太大的知名度,但這絕不證明他沒有來頭!恰恰相反,他可是能夠和夏遠橋坐在一張桌子上的人物。伊旭卻說他是宋玉江身邊的一條狗,若不是和夏遠橋有約定,他會將伊旭立斃掌下。
伊旭卻沒有再去看趙挺,因為,他今日的敵人絕對不是趙挺,而是在場的所有人!逼余韻和宋浩冥婚,只要是在場的人就有份!
他的目光再次緩緩在眾人臉上掃過,問道:“誰要我小姨和宋浩冥婚?”
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去考慮伊旭是不是傻子,無論是伊旭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還是伊旭那有若實質的眼神,都讓人心生幾分畏懼。
現場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你還來幹什麽?”
也就在這個時候,余韻上前幾步,在距離伊旭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腳步, 目光中充滿痛心,失望,“我早就看出你狼子野心,心術不正,這才把你趕出家門。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懷恨在心,遷怒宋浩!”
“小姨……”
“你已經被我趕出家門,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余韻表情悲痛,長長吐了口氣,閉上眼睛,“我和宋浩兩情相悅,是你殺了宋浩,親手扼殺了我的幸福,這還不夠嗎?宋浩已經死了,我們無法在陽間做夫妻,難道你還想阻止我們死後成雙作對?”
“可是,我……”伊旭表情愕然,面色煞白。
余韻的臉上帶著幾分自嘲,看了一眼伊旭,又道:“都說好人有好報,想不到我卻養了一條毫無人性的白眼狼!”
看著余韻決絕的面孔,伊旭無言以對。
良久,伊旭幽幽一聲歎息,面如死灰,轉身離去。
余韻知道伊旭為什麽會出現在余家,也知道伊旭為什麽會站出來。多年相濡以沫,她對自己和伊旭之間的情感堅信不疑。
她可以為了伊旭不顧性命,伊旭也可以為了她坦然赴死。
只是,這不是余韻想要的。
眼看著伊旭的背影漸行漸遠,余韻終於忍不住淚水潸然,她轉過身去,雙手掩面,痛哭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