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這個滿臉欠揍模樣的家夥站在那裡得瑟,不但舉止輕佻,更是口出狂言,頓時就讓站在崗樓上旁聽的幾人義憤填膺。啥?下去拜見你的大哥?還要解釋清楚?老子拜見你個毛!解釋你個妹!
都是鐵骨錚錚的熱血漢子,跟鬼子真刀真槍鏖戰數年,眼見著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卻也沒有失了軍人膽色。隊伍打沒了打散了,哥幾個自己抱團也在堅持抗日打鬼子,現如今就拿了你一點糧食物資,竟讓咱大當家的去給你認孫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忍了,嬸嬸也不能忍!頓時幾人感覺熱血直衝腦門,二當家把機槍手往旁邊一扒拉,伸手就去拉機槍的槍栓,誓要把眼前這個無恥小人給打成篩子。原來就在崗樓上的幾個哨兵也紛紛拉栓上膛,把站在崗樓下的馬得意嚇得魂飛魄散。
靠!自己是不是搞過頭了?對方這是惱羞成怒要拿自己撒氣,難不成這條小命今天要交代在這裡?念頭剛起……
“呯!”
身後傳來一聲槍響,馬得意愕然抬頭。只見崗樓上包括二當家在內,所有準備動槍的五條大漢同時發出一聲悶哼,左手死死攥住右手腕,鮮血咕嘟咕嘟往外直冒。
剛想雙手抱頭趴在地上,試試能不能撿回一條小命的馬得意看到這副場景,頓時就如同飲下了一杯仙釀,渾身毛細孔都打了開來,說不出的舒坦。更有數位光著屁股的小娃娃,扇動著背後潔白的翅膀在自己頭頂盤旋,彈奏著悅耳的仙樂。可這調調……怎像是怡紅院裡小媚娘彈的那首十八摸?
就是嘛!自己身後,可是有不下三十位神槍手在保護著自己,老子慌個毛啊!還好沒有反應快在第一時間就趴到地上,要不然失了自己的面子事小,丟了雷哥的顏面,那樂子可就大了!想到這裡,臉上的倨傲神色更盛,以挑釁的眼光盯著謝國強。
“早就跟你說了,在雷哥跟前千萬不能動槍,偏不聽……再也別動了啊,再動可就是打頭了!老謝,我這可都是為你好,你也不想手下的弟兄們就這樣死光光吧。”
不用馬得意提醒,此刻謝國強早已被嚇得亡魂皆冒。聽槍聲,對面隻開了五槍,自己這邊就五人手腕中彈,可見,他們的射擊順序是早就定好了的。先不提對方槍法如何,200米外打中手腕,自己也能做到。可他們配合如此默契,又豈是自己的這群烏合之眾可比?一聲槍響,五人中彈……不,這不是默契,簡直就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來不及理會身邊正在緊張包扎傷口的幾個手下,謝國強再次舉起望遠鏡朝對面看去。只見至少有一百多人站在那裡,紛紛抱臂含笑,衝自己這邊指指點點,竟連背上的步槍也沒有取下。而端槍瞄準自己這邊的,都是一派從容站在那裡,粗略一數足足不下三十人!
我草!老子隊伍上,神槍手就自己一個,還是半吊子水平,對面一個連人還沒有自己多,竟然有這麽多神槍手!只看他們的持槍動作一模一樣絲毫不差,絕對是同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其實,他猜錯了,教出這麽多狙擊手的,不是同一個師傅,而是同一本狙擊教材。在1940年的中國,別說是把系統的狙擊課程編成教學大綱,即算是在西方軍事強國,狙擊戰術研究也才剛剛開始成熟。就連日軍中為數不多的專業狙擊手都要從德國培訓回來,更別說是謝國強這種土包子。
只見三十多人就那麽隨意站在那裡,竟是連臥倒隱蔽也不屑去做,謝國強知道,他們這是憑借著對自己的絕對信心,還有對身邊戰友的絕對信任。他們定是有絕對把握,在自己把第二顆子彈推上槍膛的空隙,身邊戰友能把威脅到自己的目標統統乾掉!
看他們保持著瞄準的姿勢這麽久,竟是全然紋絲不動,謝國強在心底苦笑一聲,跟這樣的隊伍交手?拉倒吧!此刻哪還有半分僥幸的心理,扭頭衝左右高聲大喊:“都不要動!不要引起對方誤會!”隨即朝站在下面一臉得意的馬連長苦笑一下:“等我一下,我跟你去見你大哥。”
吱呀一聲,緊閉的山寨大門打開了一道縫隙,謝國強帶著一臉的堅毅表情走了出來,仿佛是要去慷慨就義一般。這本來也是他的真實想法,禍已經闖下了,只要對方肯放過弟兄們,要殺要剮老子一個人擔著。衝馬得意一拱手:“馬連長,帶路吧。”
“喲,去拜見大哥還帶著槍?嘿嘿,謝大胡子,你腦袋沒被驢踢吧,在雷哥跟前,你有拔槍的機會嗎?”馬得意此時滿是興奮,盡情踐踏著這個昨天曾經踐踏過自己的土匪頭子。
謝國強一呆,是啊,能調教出這麽多神槍手的妖怪,自己敢在他跟前拔槍嗎?隨即苦笑搖頭,雖說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要自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卻也絕無可能,男人,本就有屬於男人的傲氣!
也不搭理馬得意,率先朝對面走去。這丫的一看就是個跑腿傳話的巡山小妖,還是去見他們家大王要緊,不管怎麽說,東西雖是自己搶的,可也沒傷他的人不是?只是萬萬也沒有想到,這個西北軍3營,怎麽會跟八路勾搭到了一起,而且看這模樣,兩家還不是一般的關系。
另一邊,雷仁和周凱在望遠鏡裡看著馬得意的拙劣表演,皆是笑得前仰後合,全無半點領導模樣。眼見隻用了五槍就把這幫連鬼子見了也頭疼不已的悍匪鎮住,也是頗感滿意。這就對了嘛,在哥絕對的實力面前,聰明的就趕緊從了吧,真要是打死幾個,這梁子可就算是結下了,雖說自己一點也不會放在心上。
見對面放下了武器,只有一個明顯是帶頭大哥的大胡子朝自己這邊走來,趙長興一聲呼哨,頓時所有的大隊狙擊手都解除了瞄準的姿勢,放下了平端的步槍隨手甩上了肩頭。平時據槍訓練一般都是一小時以上,還吊著三塊土磚,這才多大點功夫,全然不當回事。
這個明顯是釋放善意的舉動,立時就讓二當家等人長長籲了一口氣,擦了一把額頭上不知是因為手疼,還是因為緊張而冒出來的汗水。還好,看這樣子對方沒想要趕盡殺絕。
謝國強不卑不亢,在馬得意的帶領下昂首從機槍陣地間穿過,徑直來到雷仁與周凱面前,一抱拳:“兄弟是謝家寨的大當家,謝國強。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趙黃河上前一步,伸手一引:“這是八路軍6分區獨立大隊大隊長雷仁,旁邊這位是政委周凱。”
果然是八路軍,只是看這二位背著雙手隨意站在那裡,怎就覺得比咱團座都威風哩?謝國強再次抱拳拱了拱手:“雷隊長好,周政委好。不知兩位如此興師動眾來我謝家寨,有什麽指教?”索性揣著明白裝糊塗,看他們到底是個啥意思。
雷仁淡淡一笑,伸手一指馬得意:“你認識他嗎?”
“談不上認識,昨天剛見過一面。”
“唔,那他來找你,有沒有說是什麽事?”周凱也對眼前這個傳說中的抗日名人感到有點好奇,不自覺的就想逗逗他。現如今政委同志,對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興趣盎然樂此不疲。
“他說我搶了他的東西,想找我要回來。”
雷仁點了點頭:“那他有沒有告訴你, 這是我八路軍的東西?”
謝國強把頭一揚:“說了,可我不能還給他。”
“哦?說來聽聽,給你三分鍾時間解釋。說動了老子,放你一條生路,否則的話,往後這黃頭嶺,也就沒有什麽謝家寨了。”政委用那根米許長的小木棍,隨意的敲打著皮靴,一臉淡漠宣判了近兩百土匪的死刑。當然,還是給他們留下了一線生機。
站在旁邊的馬得意頓時就是高山仰止,滿臉崇敬地瞧著周凱,眼睛裡全是小星星。這才是心目中的偶像呀,甘泉事件中,敢動自己的人,絕不手軟;這次被劫走十輛大車……敢動自己的東西,絕不心軟!
本以為謝國強會嚇得噗通跪下來,痛哭流涕抱著周哥的大腿慌忙求饒,卻見那廝貌似混不在意政委的威脅,一臉平靜的開始解釋,只是那比剛才快了兩倍的語速,還是出賣了他緊張的心情。
“我們本來在伊川以南混得挺好,不說是大魚大肉,也算是有吃有喝。可從今年下半年開始,就全被你們八路給截胡了。到了年底,更是連半根鬼子毛都沒有看見。”說到這裡,偷眼瞄了那個煞星政委一眼,卻見對方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平靜的看著自己,不由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我們沒有根據地,也不像國軍有人在背後養著,不去搶,拿什麽來養活自己?我們寨子大半年沒有開張,每天都在坐吃山空,已經沒有糧食了。眼見年關將近,我不搶西北軍,難道讓我去搶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