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這個包子能不能吃得下去時,雷仁轉頭看了一眼趙長興:“你不是說,康莊隻有偽軍嗎?”
“康莊據點是離根據地最近的據點,裡面有一個小隊的鬼子,但是為了怕六連端窩,一直沒有出來過,所以我們通常都不計算康莊的鬼子。”趙大跟雷仁廝混了一個多月,耳濡目染下,也是學會了用一些平時從兒子那聽來的專業名詞。
雷仁罕見的表情嚴肅起來:“老趙,當初你向我匯報的時候,就要把這些問題都說清楚,情報工作容不得半點馬虎。這是打仗,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是要死人的!按你當時的說法,我是考慮帶著你們去康莊據點打牙祭,要是突然冒出十多個鬼子,你說我們該有多被動?造成了傷亡怎麽辦?誰該為他們負責?你還是我!”
一席話,說得趙長興冷汗瞿瞿而下,想到那可怕的後果,頓時後背心一片冰涼。同時,也為自己的不仔細深深自責:“隊長,我錯了,我有罪,我。。。。。。”
“恕你無罪,下不為例。”雷大隊長淡淡回應,他要的是身邊戰友的警醒,而非痛斥與責罵。相信經過這次,以趙長興謹慎穩重的性格,必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同樣的話也是說給在座的每一個人聽,特別是小黃河,自己可是對他寄予厚望。點上一根煙,雷仁埋首於雲山霧罩當中,混不顧柱子那掩飾不住的詫異:這人是誰呀?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帶著趙村這幾個人去康莊據點打牙祭?六連八十多號人,連這念頭都不敢有!
那這次出來,鬼子就不怕被端窩了?雷仁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煙盒紙,小心翼翼打開:\"他們走哪條路知道嗎?”
幾顆腦袋湊上去一看,除了趙黃河,都是有點發懵。上面以趙村為中心,附近土丘高地,溪流道路,一目了然。這自然是雷大隊長最近幾天勘察地形的成果。指著康莊據點與趙莊據點中間的一個交匯處,柱子答道:“是這樣的,偽軍從康莊據點出發,鬼子從趙莊據點出發,他們在這裡匯合再來趙村。康莊據點裡駐守的鬼子不動。”
原來是這樣!雷仁眼中寒芒一閃,坐在對面的趙大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老趙,集合隊伍,馬上!”回頭又對黃河說:“你也準備一下,跟我走,人生,總有第一次,早點經歷,對你有好處。師傅不能一輩子陪著你。”小黃河尚顯稚嫩的臉上竟也露出了堅毅:“我懂的,謝謝師傅。”見著兩人起身就走,趙二柱頓時急了:“那我呢?我怎麽辦?”雷仁沒有理會,自顧自緊了緊綁腿,抬腳出門,黃河緊隨其後,沒有說話,左手卻在背後衝柱子招了招,小菜鳥立刻心領神會,邁步跟上。
訓練場上,全副武裝的五條大漢一字排開。雷仁快步走到隊前站定,趙長興跑步上前敬禮:“報告隊長,隊伍集合完畢,應到五人,實到五人,請指示!”雷仁隨手回禮:“稍息。”趙大向後轉,“稍息!”隨即歸隊。
這一幕,看得跟著黃河站在雷仁身後的柱子目瞪口呆。這、這、這是什麽隊伍?鋼盔、皮帶、皮鞋、一水的三八步槍,全副日式裝備,除了衣服,怎麽看都是一個日軍小隊呀!哦,還是有點區別,鋼盔上日軍的黃星被一顆五角紅星所取代,那是紅軍的標志啊!還有他們的軍禮,這是民兵?簡直比正規軍還要正規!至少,這樣的軍禮六連沒有一個人能敬得這麽好看。
“同志們!請稍息。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鬼子要來咱趙村掃蕩,我們的任務,就是要把敵人堵在家門外,絕不讓鬼子搶走一隻老母雞!同志們,這是我帶你們第一次執行任務,所以,我會親自帶你們去,隻要你們一切行動聽指揮,我就一定把你們都全須全尾的帶回來。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出發!具體任務,路上再跟你們交代。”
與以往任何一次出征不同,因為帶隊的是雷大隊長,所以全村來送行的老百姓都是笑面如花,好像自家男人不是出去打仗,而是出去遛彎,消食了就會回來睡覺。特別是趙大的婆娘,男人兒子都跟著去了,卻是沒有一絲擔心的樣子,跟隔壁大嬸聊著那些女人永遠也聊不完的話題,目送小隊消失在村頭。
一路急行軍,身上少了訓練時額外的幾十斤石頭,雷小隊自然輕松無比,倒是兩手空空的趙二柱跟著跑得氣喘噓噓。初時還能好奇的對黃河問長問短,10裡路出來後,就連說話也沒了力氣。
作為識途老馬,趙大自然對附近地形了若指掌:“隊長,咱這是去康莊?你是想。。。。。。高!實在是高!”
“原地休息十分鍾,吃飯喝水大小便,我一分鍾都不會多等你們。”用了五分鍾,啃完了手中的饃,雷仁把所有人收攏過來:“這次對付偽軍,我不會出手,一切靠你們自己。前方3裡處,兩坡夾一溝,是典型的狙擊地形,該怎麽做,教過你們無數遍了,由長興指揮,我不會干涉。偽軍天亮從據點出來,到伏擊地點估計2個小時,我隻有一個要求,快打快撤,因為回過頭我們還要再趕15裡山路擋住鬼子。之所以現在出來也是為了讓大家能保存好體力。現在是北京時間。。。。。”布置戰鬥任務時,雷大隊下意識的抬起了左手腕,頓時尷尬,對於習慣了把作戰任務精確到分鍾的特戰精英來說,沒有手表的日子,該怎麽活下去?“誰繳獲了手表,先給老子!馬勒戈壁的!出發!”
眼見得惡魔又爆粗口,五憨頓時噤若寒蟬,都在心裡發誓,別讓我看見誰有手表,見誰搶誰!真要不給,直接剁了丫的手!上次隊長罵人,我們的訓練量直接加了一倍。
三十分鍾後,雷小隊以散步的悠閑姿態到達了伏擊地點。這也是雷仁的帶兵理念:非必要時,充沛的體力與良好的精神狀態,能讓勝利就像熟透的果實般自然落入懷中。懶懶靠在一顆樹下,嘴裡叼著一根草棍,耳聽得遍地蟲鳴,心神卻是飛到了爪哇國外,這樣的小打小鬧,對雷大隊長來說可不就是過家家。
不多時,趙大貓腰鑽了過來:“啟稟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大人看看可還妥當?”一臉的諂媚,無非就是想掩飾自己當日的過錯,乞得原諒。“嗯,小子辦差還算用心。”某人一臉的倨傲:“我要求你,讓黃河開第一槍。”
“這。。。。。。”
“嗯???”
“喳,小的照辦就是。”
“嗯。。。”
趙大爬回自己的單兵坑,衝旁邊的趙長旺招招手:“你去坡對面,把黃河換回來。”
“為什麽?”趙二一臉的不解。
“頭說,叫黃河開第一槍。”趙大一臉的無奈。
“英明!”趙二豎起大拇指,趕緊爬開,生怕沾染大哥身上的晦氣。
“無恥的叛徒!”雖是恨得牙癢癢,終是胳膊拗不過大腿。低歎一聲,把槍交給了剛潛行過來的趙黃河:“兒子,好好打,給爹爭氣。”
清晨,露水還在草葉上反射著朝霞的美麗,前方傳來一聲鳥鳴,無心者無意,有心者則知道,目標出現了。道路盡頭,一隊人馬洶洶而來。頭戴掛著五色五角星的大蓋帽,一身的黃土布軍裝,足登黑色布鞋,成單列行軍縱隊快速開進。丫的,連警戒哨都不派,當真是在這片土地上囂張到極致了!雷小隊眾人無不氣憤填膺。
近了,更近了,200米,100米,50米。。。。。。
趙黃河的目標不是走第一的排頭兵,而是走在第三位的指揮官。狙擊的目標順序,師傅早已教過無數遍:除了對方狙擊手(偽軍怎麽會有狙擊手?),軍官永遠是首要目標。誰是當官的?太好認了,腰裡別著手槍的就是!
靜心,屏息,將那個滿臉麻子的死人眉心牢牢壓在瞄準線上。為啥說是死人?師傅說過,當你瞄準他時,他就已經是個死人。這樣的距離,他還不死,那我就是死人!
“紓
趙黃河,終是打響了他人生的第一槍。不是打靶,而是殺人,殺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