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第一次黨課開講,白天孩子們上課的座位上,全隊到齊,都在專注的望著台上的周凱,接受人生的第一次革命洗禮。雷仁坐在政委身邊,抽著紙煙開始夢遊。
要不怎麽說,還得是專業人士呢?周凱講述的東西,自己全都懂,可就是不知道怎麽把自己對革命的理解,系統的闡述出來,讓底下這幫文盲接受。而周凱不同,以直白的話語,由淺而深,把中國共產黨的建黨方針,立黨宗旨,化作一個個簡單而又清晰的印記,深深烙在眾人的腦子裡面。
聽著周凱以好聽的男中音娓娓道來,台下一幫子聽著聽著竟不覺癡了。看著眾人的眼神由最初的迷茫逐漸變得明亮,雷仁吃吃笑了起來。還是有個政委好呀。。。如果是自己,怕是講上一年,這幫憨貨也不會明白什麽是革命的道理。好了,終於解決了最大的一個難題,接下來,就是考慮怎麽樣把政委的軍事素質提上去。
周凱是大學生,受過高等教育,有文化底子,理論上的東西教起來應該不難。初級的在抗大就應該已經學過,那就直接從中高級的課程開始吧。最擔心的是這個小白臉的硬件啊,看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想要得到趙大等人的認可,怕不是光憑能吟誦幾句“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之類的能夠做到。唉,最怕這種大學生兵啊,嬌裡嬌氣的,別跑個武裝越野都給跑出眼淚,那樂子可就大了。要不,先給他弄個黃河那樣的小褡褳吧,萬事開頭難,也隻好如此了。等下還得找他談談,看他自己到底是什麽想法。
晚9點,授課結束,眾人各回營地休息。趙長興家已經沒有空屋,周凱被安排在隔壁趙長旺家裡住宿。周凱正要出門,被雷仁叫住:“政委,還不困吧,商量點事。”當然不困,自己也剛好要找雷仁談呢,於是兩人進裡屋坐下。
揮手招來柱子:“他叫趙二柱,過完年17歲,我徒弟,給政委當警衛員怎麽樣?”
啥?趙二柱?聽說過呀。隊裡最好的狙擊手之一,雷仁的寶貝徒弟,給自己當警衛員?看來,隊長對自己是真心的:“當然願意!願意,我就怕你舍不得呀。”
“呵呵,我有什麽舍不得的。當初把柱子帶在身邊,就是給政委準備的。這孩子人機靈,槍法也好,有他保護你,我才放心。政委剛來,很多事情還不太熟悉,有什麽不明白的,直接問他,能省下很多磨合的時間。”回過頭再交代柱子:“從現在起,你就是政委的警衛員,要寸步不離。我是怎麽跟你說的?”
“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好政委!”趙二柱一個立正,大聲回答。
點了點頭,心裡終是有些不舍,數月的精心培育,哪會沒有感情:“政委是大學生,你跟著他,也能學到很多東西。不僅僅是保護好政委,還要照顧好政委的生活,我教你的很多東西,你也要跟政委分享。還有。。。算了,想起來再跟你說。”
柱子哪會不知道師傅對自己的疼愛,鼻子一酸,嗚咽著開口:“師傅。。。。。。”
“好了,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我和政委也是要天天在一起。不要做出這幅孩子模樣,惹人笑話。”摸了摸柱子的頭,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看著兩人的真情流露,周凱也是暗自點頭,放心吧,我必不會虧待了他。
“你先去吧,把政委的屋子收拾收拾,我跟政委要談工作。”這才點上煙,看向周凱:“政委呀,你的理論功底,很讓我佩服,難怪老頭子說全軍區都沒人比得上。但是,在這裡當政委,光有理論知識還不行。長興他們都被我慣壞了,打了幾次勝仗,目前是眼高於頂,除了我,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你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打心眼裡尊敬你,服從你,恐怕難度不小。”
周凱也是點點頭,可不是嗎,從昨天趙長興訓斥自己的無知就可以看出端倪來。雖說今天他來找自己和解,但也是因為自己中隊政委的身份,否則,怕也是罵了就罵了,管你是不是什麽軍區副政委:“是啊隊長,我也在為這個發愁啊。我在去抗大之前,連槍都沒摸過,而長興他們都已是百戰精兵,我還真擔心壓不住。”
“這就是我找你談話的原因。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做到跟他們一樣。我不要求你短期內能達到或者超過他們的水平,但至少,你要跟他們一起出操,一起訓練,一起吃,一起睡。時間長了,自然就能培養出感情,得到他們的承認。不管你最後能達到哪個程度,至少讓他們看到,你在努力付出。”
就著煙頭再次續上一根,接著說道:“我要的,可不僅僅是一位純粹的政委,更要是一位優秀的軍事指揮員。我不在的時候,能隨時頂替我的位置,帶領他們打好仗,打勝仗。政委,你的擔子很重啊。”
周凱沒想到雷仁是這麽直白,且是完全替他考慮,心底對雷仁的認可,又是增加幾分:“隊長說得很對,從明天起,我會跟他們一起做他們都在做的事情。只是,要我達到你的高度,怕是有些困難啊,現在誰不知道,論打仗,全軍區沒人是你的下飯菜。”
“這個你放心,連趙大那種文盲都讓我調教出來了,更何況是個大學生?每天我都會專門抽出時間單獨給你開小灶。你平時也虛心點,多向長興和柱子他們多學習,畢竟我也教了他們不少。你信不信,現在長興的指揮水平,胡斌怕是拍馬都趕不上。”
看著雷仁自信的神情,再想到昨天親眼目睹的實際情況,周凱苦笑一聲,能不信嗎?看雷仁最後才施施然帶著吉祥物出來遛彎,明顯就是趙長興現場指揮的。如此乾淨利落的乾掉一個日軍小隊,又豈是一個胡斌可比。
隨手遞過去一塊手表:“這是第一次打趙莊據點鬼子掃蕩隊時繳獲的,很有紀念意義。政委,我把它送給你了,希望咱們能好好合作,把隊伍帶好,取得更多更大的勝利。”知道周凱沒有手表,又怕他文人氣節不肯收,隻得曲線救國。
周凱驚喜的接過去,剛要往手上帶,隨即一愣:“給了我,那你呢?”
雷仁就把左手衣袖往上提了提,露出手腕上另一塊手表:“連李焦長庚他們都人手一塊,你還擔心我沒表?”
周凱隨即恍然,是啊,打了這麽多勝仗,恐怕雷中隊最不缺的就是這些高檔奢侈品了。
雷仁又從枕頭下摸出一個槍套:“政委還沒有武器吧,這個。。。。。。”話沒說完,忽然暼見周凱腰間的王八擼子,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哦,原來長興已經給你準備了,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
眼見周凱因為接受部下賄賂正在尷尬,雷仁就笑了笑:“政委不要多心,長興人其實挺好,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哦,這個給你,指揮員沒有這些不行。”
一個裝在皮套裡的望遠鏡,一個真皮文件挎包,一雙擦得油光鋥亮的長筒皮靴。
周凱頓時心頭一片火熱,多好的同志啊,什麽都替自己預備好了,立時升起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慨。一天前,身為軍區副政委的自己,還是一文不名,窮光蛋一個。來到雷中隊不到半天,什麽都有了:警衛員、配槍、手表、望遠鏡、文件包,甚至連劉司令也沒有的鬼子軍靴,此刻也抱在懷裡,以後,連綁腿都省了,簡直就是富得流油。再想想外面如狼似虎裝備精良的滿滿一個中隊,難怪走之前劉司令跟自己說:以後就是想調你回去,都不會願意。別說以後了,就是現在,我也不會回去啊。
庶日凌晨,5點半,尖銳的集合哨響徹營地。為了給政委撐腰,雷仁再次親赴訓練場。
本想著是第一次,又是文弱書生,剛準備把黃河的小號褡褳給周凱,卻見政委已經跟其他人一樣背起了標準褡褳。 中隊所有人都是暗暗點頭。頭天晚上的第一次黨課,已經讓這些山裡漢子都新政委有了一絲敬佩,此刻更是在心裡有了更多認同,不管政委能不能堅持下來,至少表明的態度是積極的。
“負重越野,開始!”下達命令後,給柱子丟去一個眼神,帶頭出發。數月與師傅朝夕相處,柱子早已心領神會,師傅這是讓自己照顧好政委。於是不再如往常一樣緊隨師傅,而是跟在了周凱的身後。
果然,還沒到折返點,身上比戰士少了全套裝備的周凱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柱子剛要上前攙扶,周凱把手一甩,示意自己還能堅持。
雷仁停下腳步,等周凱跟上:“政委,別著急,你跟這幫子憨貨不同,他們本就體質過人。慢慢來,長征也不是一步就走完的。”說罷接過了政委身上的褡褳。雷仁的幫助,周凱倒是沒有拒絕,也知曉自己底子太差,但還是倔強的搶過了柱子肩頭的步槍,衝雷仁點點頭,繼續跑下去。
終於熬回了訓練場,周凱已經虛脫,連卸槍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柱子的攙扶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正在站軍姿的眾人,也並沒有因此而看不起他。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第一次是個什麽熊樣,而一個書生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讓他們感到意外,更為他堅持不懈的頑強暗讚。
朝陽升起,剛剛回復了一點氣力的周凱,看著站完軍姿後還在繼續體能三項的眾人,終於是仰天一聲慘呼:這都是一幫子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