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像護送過境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雷仁最多也就出動一個小隊足矣,充其量,多派個趙長興或者李大山壓陣。但為了給即將加入隊伍的新同志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最終還是決定全員出動。
經過軍政兩位領導商量,這次的貨成色很足,都是大學生,年輕不說,最要緊是有思想,有文化,正經的優秀革命青年。騙過來(隊長原話)就可以直接當骨乾使用,遠比從文盲階段開始養成的趙大等人劃算多了。聽到此話的某兩位中層幹部竟也不敢反駁,可見大魔王的淫威積壓之深。
於是乎,6分區遊擊中隊以隊長、政委為核心,加上兩位中隊副、警衛員、衛生員以及下屬3個小隊全員40人,全副武裝浩浩蕩蕩開赴康莊。與以往外出執行打靶任務,哦,執行作戰任務不同,這次雷中隊更像是外出進行武裝遊行。鋼盔鋼槍擦得鋥亮,皮鞋也是挑最好最新的換上,棉襖但凡露出了一絲棉絮,也都要找村裡大嬸細細縫好。
距離康莊還有1裡,胡斌已經帶領連部一乾人等站在鎮口迎候。沒法不出來,自己能有今天,全靠雷仁當初的賞賜。眼見趙村過來的方向,一彪人馬排成雙行軍縱隊氣勢洶洶而來。人數雖然不多,但那股衝天而起的霸氣,竟是讓人不自覺的忽略掉對方的數量。到得近前,眾人更是倒抽一口涼氣。
早知道雷中隊牛皮哄哄牛氣衝天,上次來解康莊之危的時候就已見識過。可時隔兩月再次相見,卻又發現他們身上更多了一分凝重與沉穩。原本散發在外的凌烈殺氣,竟已是變得內斂,只是,給人造成的壓迫感,又變得深邃了幾分。是了,上月他們在白石坳又唱了一出好戲,上次來時的新兵也已接受過戰火的洗禮。
命令部隊原地休息,雷仁與周凱帶著黃河柱子上前握手,卻見胡斌對著周凱啪的一個立正,舉手敬禮:“周副政委好!”
哦,差點忘了這茬,自己身邊這位搭檔,最大的官還是軍區副政委,正兒八經的軍區領導。按理說,連楊青山見了他,都要以下級身份先敬禮。雷仁就嘿嘿乾笑了兩聲。
周凱也隻得回了一個禮:“老胡啊,不用這麽客氣嘛,都是革命同志。”
隨即眾人相互敬禮握手。寒暄過後,胡斌請兩人去連部休息,好等待5分區的同志把人送來。卻見雷仁擺了擺手:“老胡,不用管我們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們去俞嶺迎接。”
俞嶺,位於康莊西北方30來裡,一個海拔不到100米的小丘陵,沒有人煙。5、6兩個軍分區以此為界。
見胡斌露出不解的神情,周凱隻好扯謊:“我剛來,還不熟悉6分區的地形,趁這個機會,讓老雷帶我四處走走,看看。”其實,別說6分區,方圓500裡內,哪還有雷仁不熟悉的地形。雷仁熟悉了,周凱自然也早就了然於胸。學打仗,不先弄懂地形地貌,打個毛。
胡斌也是笑了笑,客氣兩句後不再勉強,自己帶人回去,心裡暗自嘀咕:別是老雷見我把這任務撒手扔給了他,見怪了吧。隨即搖搖頭,自己怎麽會這麽想呢,老雷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何況,自己也確實是抽不出人手。
打發走了胡斌,兩人對視一眼,走吧,唱戲去。帶領隊伍往俞領開進。
好了,劇情發展到這裡,運用分屏科技,把屏幕一分為四。
鏡頭一:俞嶺以北2裡處,一條從伊川通向康莊的2米寬道路,從一片小山丘間蜿蜒穿過,西北軍117旅2團3營3連,正是埋伏於此。由於要對付的只是少量遊擊隊護送下的20來個學生娃,馬得草連工事都沒有構築,只是讓手下隨意的趴在東側山頭。此處距離路面,100米;距離西側山頭,200米。
鏡頭二:在5分區地方遊擊隊掩護下的被伏擊對象,正毫無所覺的向俞嶺前進。距離伏擊地點,不到5裡。
鏡頭三:雷中隊已經到達俞領,正在山坡背斜面避風處休息等待。
要不怎麽說,無巧不成書。於是,有了第四組鏡頭。
此刻跑出來搶戲的,是本場一位重要角色:吳堡縣城出來的一個日軍別動隊。這個別動隊由山本曹長率領,人數30,領受的命令跟馬得草如出一轍:消滅八路軍去延安的進步學生。位置距離伏擊地點,不到10裡。
冥冥間,雷仁停下了送到唇邊的紙煙,抬頭望向北方,眼中寒芒一閃。坐在對面的周凱感覺到隊長身上散發的戾氣,愕然抬頭:“老雷,怎麽了?”
“有殺氣!”前方不遠處凝聚的蕭殺氣息驚起數隻寒鴉。只看那鳥兒驚慌失措的撲棱著翅膀騰空而起,憑借著經年累月的職業素養,怎的還不明白,前方有人伏擊,且是距離目標已經極近!雷仁把煙頭往地上一甩:“不好!有埋伏!集合!”
嚴格的訓練,起到了效果。包括周凱在內,所有人下意識地從地上彈起,立刻整隊。雷仁踩滅煙頭,大手一揮:“道路左側山頭,強行軍!果然沒人,搶佔陣地;如果有人,格殺勿論!”
周凱一呆,格殺勿論?如果是自己人呢?旋即甩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自己人怎麽會埋伏在那裡等著伏擊自己人!
與周凱的反應不同,雷中隊其他人從不會質疑隊長的命令。趙長興抽出盒子炮:“1小隊跟我突擊,2小隊左,3小隊右,出發!”領頭迅如獵豹般衝了出去。後面1小隊疾步跟上。
臨近山腳1裡處,1小隊已呈戰鬥隊形散開,快速行進中左手抽出皮帶上的刺刀往槍尖一套,隨即右手拉栓上膛。隊長說過,彈倉裡只有5發子彈,而突擊過程中絕沒有第二次壓子彈的時間,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敵人面前。所以,子彈打光後,就是白刃戰!
1小隊左後方20米,是跟進的2小隊;右後側30米,是同樣已經散開隊形的3小隊。他們沒有上刺刀,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在跟進中以火力壓製敵人,支援突擊的1小隊。而隊長說過,上了刺刀的槍,打不準。
情勢危急,雷仁也顧不得再故作優雅的表演什麽風輕雲淡,抄過衛生員的長槍就往前突進,後面黃河緊緊跟上。柱子剛要如往常一般跟著師傅,雷仁忽的一回頭,冷厲的眼神瞪了柱子一眼。柱子頓時止步,記起了自己的主要指責:保護好政委,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
趙長興剛到半山腰,立時可以肯定,山上沒人。如果有人,早已經發現他們並開了火。而此刻,雷仁已經快他一步登上了山頂,一個虎躍趴倒在地,把手往後一伸,黃河立刻掏出望遠鏡遞了過去。
山對面,200米開外,人頭隱隱綽綽。沒有鋼盔,不是日軍。看那土不拉幾的顏色,是西北軍,人數足有一個連。
再把視線轉向道路北方,一線黑影出現,不用看清服飾,雷仁就知道正是自己要迎接的目標。還好趕上了!長籲一口氣,對趕上來的趙大打了個手勢,趙長興點點頭,低聲傳令。立時所有人都卸下刺刀取出工兵鏟,輕輕的在身下把土往身體兩邊撥動,不激起一絲黃塵。
此時周凱也已趕到,還沒過來雷仁身邊就對李大山傳令:“戰鬥打響後,立刻帶領3小隊過去接應5分區同志,一定要保證學生們的安全!”雷仁暗暗點頭, 看來,自己一個月的努力,終究是沒有白費。
周凱匍匐到雷仁身邊,也是用望遠鏡觀察著形勢:“是西北軍,能有一個連。老雷,怎麽打。”
“還能怎麽打,不能放任自己的同志進入埋伏圈。這幫子西北軍槍法很差,肯定是想等目標進入100米才開火。但我不能冒險,這樣,距離200米時,我們開火,吸引對方火力,掩護大嘴營救。”
見到沒有了生死危急,也就收起了出手的心思,把槍交還衛生員:“好好打,我很看好你喲。”靠走後門混進革命隊伍的原李家溝郎中就眼眶一紅,重重點頭。
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轉頭繼續觀察對面:“我就說今天會遇見熟人吧。。。嘿嘿。。。黃河,傳令下去,今天不許打軍官,老子要留著這隻馬猴耍。”
“老周,對面這丫的,就是上次在康莊被我給嚇尿了的那位。這樣的孬貨,留著比宰了有用。”周凱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陰笑著衝雷仁豎起了大拇指。
1小隊2小隊都已經挖好了簡易掩體,架設好機槍,擲彈筒也在李焦的帶領下準備就緒。3小隊則留下了機槍和擲彈筒,由李大山親自率領余下9人在山腳就位,準備展開營救行動。
此時,馬得草眼中的肥羊,距離他的預定開火地點,還有200米。
強勢出場搶鏡的山本別動隊,距離伏擊地點,還有2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