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八,雖是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因為有了雷中隊的庇護,趙村的年味也是越來越濃。大地一片銀裝素裹中,家家戶戶都開始剪窗花,貼對聯。然而,對於某人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心裡對上次自己的牌位被擺上祠堂享受香火還在耿耿於懷,現如今更出格的事情又發生了:趙村百姓家門口,貼上的門神竟然是雷仁的模樣。這讓周凱在感慨民心如鏡的同時,也頗有些羨慕。卻不知當事人正苦著臉趴在炕頭自哀自怨:哥還沒掛呀。。。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啊。。。連門神都貼上了,哥長得有鍾馗那麽矬?
白石坳。雖是堂堂6分區司令部所在,熱鬧的氣氛卻遠不如趙村。不僅不熱鬧,甚至還有一些暴躁因子在空氣中回蕩。因為,王政委又發飆了。而且,這次不是拍桌子,而是把茶杯給摔了。小張跟隨首長多年,自是知道王平暴走是因為什麽。
“老楊啊,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你說你留下個啥妖孽?這也太能折騰了吧。。。。。。讓他接個人,這麽簡單的事情都鬧出這麽大動靜,直接跟鬼子和西北軍正面硬乾不說,最後搞到連護送對象都給弄丟了,你說我們。。。你說我們怎麽交代!”叉著腰在屋裡走來走去,鼻孔裡噴出來的火焰足有三尺長。
楊青山坐在那裡也是一腦門子黑線,愁得只剩下抽煙了,一根接著一根,滿屋子縈繞的煙霧把空氣也是染成了藍色。沒法不愁,上級命令護送20名進步學生途徑大興去延安,這在平時是一個簡單到再也簡單不過的任務。以往,由6連派出一個班的戰士就輕松完成,更不用說現在康莊還在自己手裡,這就更簡單了。可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怎麽就。。。。。。
本來呢,還是依照往常,命令6連派人從5分區接手護送,可是胡斌卻報告說,抽不出人手。由於在康莊接收了一個連的西北軍裝備,6連剛剛補充了一百多名新兵,正在沒日沒夜的加緊操練。他們的理由也確實有道理,新兵老兵比例超過了2:1,且招收的都是地道的農民,要想盡快形成戰鬥力,訓練難度的確很大。
從這裡,就看出雷仁的超卓了。哪怕是困境中的第一次擴編,新老兵比例也是嚴格控制在1:1左右,包括第二次擴編。當然,此時幾位分區領導還不知道雷中隊已經完成了第三次整編。楊青山搖了搖頭,這就是差距呀。。。一個就懂得一步一個腳印夯實根基;一個就暴發戶般恨不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唉。。。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沒得比。胡斌,怕是連雷仁一個腳指頭都頂不上,還是最小的那根。
考慮到6連的實際情況,分區命令雷仁接下這個任務。想來以雷中隊的實力,隨隨便便派出一個小隊,遛彎樣的到康莊接到人,隨後送去大興,分分鍾完成的事情,怎麽就出了岔子呢?具情報員報告:在俞嶺發生了一場戰鬥,非常激烈。從遺留的彈殼來看,參戰的有6分區遊擊中隊,日軍,還有西北軍。這又是唱的哪出?
給雷仁的命令是在康莊接人,他怎麽會跑到俞嶺去,還跟那兩夥子大幹了一場。現在收到的報告是:日軍一個30人的別動隊全滅,其余兩支隊伍傷亡情況不詳。但給日軍立碑的又是西北軍。還有,那20名大學生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難道說,他們又跟著護送的遊擊隊回5分區了?頭疼啊,可恨那雷仁到現在也不來匯報詳細情況,胡斌更是一問三不知。。。不行,得馬上搞清楚,老頭子那裡已經2次來人詢問,再拖就真沒法交代了。
站起身衝外面大喊:“通信員!通知雷仁馬上來分區,跑步來!”
話音還在房梁回蕩,小張的聲音緊跟著響起:“報告!分區遊擊隊副隊長趙長興到了!”
楊青山王平互視一眼:“讓他滾進來!”
待得趙長興進門,還沒來得及立正敬禮,王平猛地一拍桌子:“好大的膽子你們!說!為什麽到現在才來匯報!雷仁呢?他怎麽沒來?!”
早在家裡就已經仔細商量妥當的趙隊副,面對領導的雷霆怒火,卻是毫不驚慌:“報告楊司令,王政委,隊長病了,一直在發高燒,燒到說胡話,我們一直忙著給他找大夫搞藥,所以才來晚了。”
“雷仁病了,那周凱呢?他怎麽也沒來?”
“呃。。。周政委也病了。好像是麻風病,不能見風,更不能出門。”
兩位領頭愕然轉頭,都是看著自己的搭檔:真是耗子拖涼席,一級糊弄一級呀。想當初,自己不也是這麽糊弄老頭子的麽?看來,這裡邊有貓膩,定是又做了什麽缺德事。否則,那兩個臉皮超厚又狡詐似狐的家夥,不至於連面都不敢露。看趙長興一臉篤定的模樣,他們自己是肯定沒出什麽事了,就是不知道,這回又佔了多少便宜。想明白這層,兩位領導頓時也就安下心來。
楊青山嘴角露出一絲揶揄的笑容:“哦?雷仁病了。。。他怎麽病的?”
“報告司令員,就那天去接學生的時候,在山上吹點風,回來就發燒了。”
啪的一聲,王政委又拍起了桌子,眼珠子瞪得溜圓:“胡扯!就雷仁壯得跟個牛犢子似的,他會病?還吹點小風感冒了。。。你怎不說他跟娘們樣的來了紅事?領導面前也敢扯謊,說!把當天的情況詳細交代清楚,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哦。就那天,我們接到命令,隊長就帶著我們去康莊了。到了那,政委說他還不熟悉附近地形,隊長就帶著他去看俞嶺。。。。。。”
“等等,去接幾個學生,雷仁和周凱都去了?你們去了多少人?”隱隱中,楊青山好像摸到了一絲軌跡,可又把握不到。
“都去了。隊長說,好久沒有出動,就借這次機會,當作是拉練了。”
“哦,這麽說,為了接20個學生,整個中隊都出動了。嗯,還接到俞嶺去了,你們隊長夠熱情的。”王平看到楊青山嘴角那隱晦的笑容,也是開始有點明白了什麽:“然後呢?”
“剛到俞嶺,隊長就發現西北軍117旅一個連埋伏在山上準備伏擊5分區的護送小隊,為了保護學生,我們就先開了火。打著打著,不知怎麽的他們後面又冒出一支鬼子別動隊。後來隊長分析,他們也是來伏擊學生隊伍的。”這倒是不必隱瞞什麽,一口氣交代完畢,自己走到桌邊坐下,端起水大口喝起來,全然不拿領導當幹部。
楊青山長籲了一口氣。。。好險啊,如果不是雷仁錯打錯著,那後果肯定不可想象。一個地方遊擊小隊保護下的20名文弱學生,面對西北軍一個連,定是被啃到連骨頭都不剩,更別說後面還有30來個鬼子。真是福將啊!
想到這裡,對後面的發展更是期待起來,也不管趙大憨那蔑視領導的態度,急急催問:“結果如何?快說快說!”
“沒什麽結果了呀。就是把他們全乾掉了。哦,隊長放跑了那個馬臉連長,就是在康莊給嚇尿的那個,隊長說,這慫貨留著比宰了有用。”
兩人再次面面相覷,目瞪口呆。乾掉西北軍一個連,附帶著捎上鬼子一個別動隊,看那憨貨平平淡淡的樣子,絕不是裝出來的,就是輕輕松松喝碗雞蛋湯的事。
“那個鬼子的墓碑是誰立的?”情報員回來說得明白,上面寫的是117旅,可按趙長興的說法,當時除了雷仁故意放跑的連長,西北軍已經被全滅,怎麽還有閑工夫給鬼子立墓碑?
“我們呀,隊長說,既然那幫國民黨沒安好心,咱也沒啥客氣的,給他添添堵。”
我草!太損了!這雷仁到底是個啥東西變的,怎麽這麽損呢?簡直就損到骨頭縫裡去了!自己吃乾抹盡拍屁股走人,回頭把個屎盆子全扣117旅頭上。以日本人睚眥必報的性格,丁洋這次有得受了。嘿嘿。。。嘿嘿嘿。。。。。 。想到得意處,就連王平這種正統的政工幹部也是低笑了起來。
“那西北軍的屍體怎麽處理的?”具情報員的報告,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西北軍的屍體,連損壞的槍支都沒留下。
“隊長讓胡斌去處理的。隊長說,對國民黨這幫殘害同胞的敗類,我們是管殺不管埋。還交代他要把手腳做乾淨點,造成西北軍慘勝後自己收斂了屍體離開的假象。作為報酬,我們把西北軍留下的戰利品都送6連了。隊長說,有了這批裝備,等過完年我們打下南邊,分區就能再組建一個新的連隊進駐白石坳。這樣一南一北相互呼應,我們也就能安心跳到外線作戰。”
楊青山和王平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震驚與欣慰。剛才還在拍桌子大罵某人的王政委頓時呐呐有點不好意思。多好的同志啊,在發展壯大自己的同時,時刻保持著清醒的全局觀,處處都在為6分區的發展出謀出力。可不是嘛,那個馬臉男已經給6分區送來2個連的裝備了,留著可不比殺了他有用百倍?
等到6分區根據地再次擴大一倍,就完全有能力再次組建一個正規連隊,按雷仁的描述,6連駐康莊鎮守北邊,新連駐白石坳鎮守南邊,再有雷仁的絕對主力作為機動力量,未來的6分區,就將超過老張的1分區,成為老頭子絕對的心頭肉。想到這裡,兩位首長都是情不自禁激動起來,滿懷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至於雷仁不能打開南方的局面?這話說出來,誰相信誰就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