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平日裡最擅長挖坑的雷仁,這次是被人給坑了,而且還坑得特慘。就憑兩個連的皇協軍?別講笑話好不好,人家正煩著呢,而且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甚至是嚇死人了!
別說是兩個連的皇協軍,估摸著,就算是一個滿編的日軍野戰大隊,也不可能把雷大隊全殲。這次,還真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難道說,6分區的真正實力已經暴露了?鬼子故意以兩個連的皇協軍作為誘餌,引誘分區獨立大隊前去,預先設下了一個巨大的陷阱,想把分區所有主力聚而殲之?
在楊青山和王平的心中,一種不詳的感覺開始升騰,積壓成一團黑雲,籠罩在他們頭頂上。漸漸的,烏雲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厚,已經超出了雷仁住所的范圍,開始向著整個趙村蔓延。
楊青山招呼王平一聲,就待回去商量對策。剛要出門,卻聽外面傳來一陣歡快的口哨聲,吹的竟然還是信天遊的調調,可見此刻吹口哨的人,心情極為不錯。
誰呀!如此狼心狗肺,獨立大隊被全殲,大隊長已然如同活死人一般,竟還有人敢在雷大隊的軍營裡面輕佻的吹著口哨!屋裡所有人都感覺義憤填膺,心底一團怒火熊熊燃燒,小宇宙立馬爆發就欲生裂此獠。
待得來人走到門口,頓時屋裡的所有人都是呆愣當場。此刻走進來的,可不正是被雷仁視為親生兒子的寶貝徒弟——趙黃河?只見這小子此刻帶著滿臉的笑容,正和大黑嬉鬧著一頭闖進門來。
在開心地逗弄著汪星人的同時,小黃河頭也沒抬進門就大聲嚷嚷:“師傅,我餓了!現在炊事班還沒有回來,咱今天回家吃好不好?娘蒸了大包子,有肉餡的哦!”
片刻後沒有聽到師傅搭腔,趙黃河這才用力揉了揉大黑的腦瓜皮,抬頭打量。見到此刻滿屋子的人,都是臉色黑成了鍋底死死盯著自己,嚇得一哆嗦,兩隻手下意識的一動,腰間的盒子炮瞬間就從槍匣中跳到了手中,竟是連機頭都已經張了開來。
可以想見,此時只要他兩根食指一動,滿屋子人就將在頃刻間伏屍滿地。開玩笑,保險已經打開,且因為對面人數眾多,自是把槍調到了連發模式。如果情況不對只需左右一個掃射……
慘劇沒有發生。面對著趙黃河黑洞洞的槍口,楊青山依舊是背著雙手,腰杆挺得筆直。而王平除了把一張臭臉變得更臭,直至比臭豆腐還要臭上三分,也是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他。
劉萍萍等人見終於出現了一個獨立大隊的活人(當然,那個活死人已經不能算是活人),剛要衝上來追問周大哥的下落,卻被兩位分區領導伸手攔住。剛要說話,猛然接觸到楊青山那冰冷的目光,頓時低下頭縮了回去。
“黃河,獨立大隊呢?”
趙黃河先是一臉茫然,緊接著微微一笑。隨後變戲法般,兩隻盒子炮在手上滴溜溜轉了幾圈,噌地插回了槍匣裡,竟是學足了師傅的帥氣。
“還在錦界山打掃戰場,估計就快回來了。”
楊青山和王平頓時長長籲了一口氣:“有沒有出現傷亡?”
小黃河抬眼瞄了王平一下,發出一聲嗤笑:“收拾兩個連的偽軍,還能出現傷亡?王政委,你沒病吧……”
滿天的陰霾瞬間消失不見,回復了晴空萬裡,一如此刻眾人豁然開朗的心情。王平雖是被個半大的孩子揶揄,卻是毫不計較,只是抬手開始擦拭滿頭的冷汗。
“全大隊都沒事?”
“哎呀,說了沒事就是沒事。師傅呢,他自己出去找食了?”
剛開始,趙黃河還帶著大黑一路狂奔,想要跟上師傅的腳步。誰成想師傅竟然作弊,使出了縮地成寸的大神通,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算了,自己雖說是大隊長的警衛員,其實不過是師傅疼自己,借著這個由頭把自己帶在身邊悉心照顧。與其說是自己警衛師傅,還不如說是師傅把自己護在堅實的臂膀下,給了自己絕對安全的保護。
跑了就跑了吧,自己還真不相信,在6分區這地頭,有誰能夠對師傅造成一丁點的威脅,除了……
想明白這層,趙黃河索性不再追趕,竟然帶著大黑一路遊山玩水,不緊不慢回到趙村。此刻一路奔波,又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可不是餓壞了。
知曉獨立大隊沒有出現意外,眾人都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楊青山把鴨群往邊上一扒拉,露出了一開始被聚攏過來的眾人擋住的雷仁。
“黃河,你師傅一個人跑了回來,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而且,他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快告訴我們,他怎麽了?”
趙黃河看了一眼坐在那裡魂遊天外的師傅,眾人意料中的擔心表情並沒有出現,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嘟噥了一句:“果然又是這個樣子……看來,這場大劫,師傅是渡不過去了。”
“什麽?你說什麽?”
“沒什麽,楊司令,王政委,你們有沒有帶槍?”
兩人互視一眼,一臉的茫然,這小子自己不是有槍嗎?他想幹什麽?盡管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各自拍了拍腰間的南部手槍。這槍,還是雷仁剛來不久後,給分區每位領導都賄賂了一支。
趙黃河點了點頭,示意二位領導學自己的樣子,掏出槍來放在了師傅耳邊,槍口衝著門外。轉頭又衝鴨群一笑:“你們先把耳朵捂上,動靜有點大。”
隨著趙黃河輕數的節奏,三、二、一,重重一點頭,同時扣動了扳機。
“呯!”四支手槍在雷仁耳邊炸響,又是在環境相對封閉的屋子裡,造成的響動,絲毫也不遜於在錦界山眾人為魔頭開槍送行那次。
正坐在炕頭魂不守舍的雷大隊長,驟然聽聞耳邊傳來雷劫的轟鳴,一蹦三尺高,驚魂不定下高聲大喊:
“誰死了!誰?誰又死了!”
小黃河輕輕吹散槍口的青煙,把槍插回腰間。衝楊青山和王平一努嘴,那意思明白無誤:好了。
楊青山與王平愕然相望,有問題!這裡邊,肯定有問題!聽他那句話“誰又死了”,既然有個“又”字,說明這情形不是第一次了。而趙黃河很是鎮定,知道能用巨響喚醒師傅,也很能說明問題。
“老雷,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一個人跑回來了,把我們都嚇得夠嗆。”
終於清醒過來的雷仁,一眼瞥見自己的屋裡居然有這麽多人,勃然大怒:“你們搞什麽!全跑我大隊來蹭飯?滾滾滾!老子這裡不養閑人!”
楊青山和王平臉色都是一黑,剛要發怒,那邊黃小燕等人見心上人終於恢復過來,竟是喜極而泣,一擁而上就想把頭扎進愛郎的懷裡。無奈下隻得轉頭看著趙黃河。
“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一片鶯鶯燕燕吵吵嚷嚷中,雷大官人左躲右閃,使出渾身解數,仍是被八爪魚死死纏住,不得脫身。趙黃河心虛地朝那邊瞄了一眼,嘿嘿一聲低笑,轉身走了出去。
楊青山若有所思,衝王平點了點頭,跟著出了門。果然,趙黃河正站在門邊等候自己。完全放下了對雷大隊的擔憂,此刻才有時間點上一根紙煙,深深吸了一口,靜待黃河揭曉謎底。
“你師傅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趙黃河點了點頭:“以前沒有,就是這趟出去,在錦界山看了那妖精一眼,就成這樣了。後來是我爹他們朝天鳴槍才把師傅叫醒。”
“妖精?什麽妖精?”
“不認識。國民黨那邊的,長得不像個人。嗯……就像畫裡的狐狸精, 拿眼珠子瞅了師傅一眼,師傅就趴下了。”
小黃河雖然才十五歲,但在那個年代的農村,男孩子十四就成親也不是罕見。盡管還處在懵懵懂懂的青春期,但對異性的美醜,還是一眼就能分辨。
“那後來呢?後來怎樣了?”楊青山竟是變得興致勃勃,連聲追問,就連王平也把腦袋湊了過來,滿眼都是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
“後來……後來那妖精跟師傅說了半句話,師傅就不見了,我也是剛剛找到他。”
哦……楊青山和王平就都發出了一聲輕呼,皆是拖著長長的尾音,滿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嗯,是男人,都懂的。
不用說,雷仁這廝碰到生命中的天敵了。能用一個眼神半句話就把這個神經大條的家夥雷翻兩次,可見果然是個妖精。其殺傷力之巨大,怕只要是個男人,就無法抵擋吧,更別說是像雷仁這種初哥了。
剛想要再次打探詳細經過,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響動,緊跟著屋裡傳出一片鬼哭狼嚎:“雷仁!你這個死沒良心的,竟背著我們在外面勾搭狐狸精,你對不對得起我們!”
原來竟是心思聰慧的劉萍萍,放下了對狼外婆的擔心,眼見這三個男人鬼鬼祟祟出了門,心知沒有好事,就趴在了門後偷聽。
聰明如她,三言兩語就聽了個明白。這下好了,把雷仁異常表現的原因,向眾姐妹一句話就交代清楚:你們的雷大哥,在外面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