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夫小隊一行十四人站在那裡發了好一陣呆,還是身為上校參謀的李江山最先反應了過來,抬首看著李鬼們消失的方向,嘟嘟囔囔自言自語起來:“假的?我靠!這什麽世道,竟然連土匪都有人冒充了。”
聽到李參謀的話,親衛隊這才明白過來,接著都是低聲笑了起來,帶隊班長笑著笑著就捂著肚子彎下了腰,竟跟抽風樣的全身都開始抖動個不停。作為林躍進身邊最信任的人,連子彈他們都可以替軍座擋,李江山自然不會刻意去隱瞞他們什麽。而以這幾位的腦瓜子,自然早就已經明白了自己此次的任務:護送小姐去找姑爺。
只是聽李參謀剛才的話,咱軍座的女婿,竟然是個土匪?還是個強悍得一塌糊塗的土匪頭子?否則的話,斷不至於還有散戶前來冒充。原本還打著謝家寨的旗號耀武揚威,可一聽是謝當家的夫人來了,立馬就嚇得口稱嫂子慌忙逃竄,可見咱這位姑爺,還真不是一般人!
他們在笑個不停,可還有個比他們笑得更瘋的。此刻大小姐雙手搭在李江山的肩頭,把頭頂在三哥的背上,竟連眼淚水都笑了出來。自從認了這個乾哥哥,林佩兒早就把他當成了親哥哥一般,自然是放下了原來的男女之防,顯得更加親熱起來。
直到快把自己笑斷了氣,林佩兒才轉到了李江山的身邊,眉開眼笑拽住三哥的胳膊蕩秋千樣搖晃了起來:“怎麽樣,服不服氣?仁哥哥就算是當土匪,也是有人冒充的名土匪!”
聽了這話,李江山俊臉一黑,抬手在瘋丫頭腦袋上敲了一記:“都混成土匪了你還得意個什麽勁!不許笑了,上路!”
有個這個小插曲,尋夫小隊一改出發時的小心翼翼,也不再有那股沉悶的氣氛壓抑在心頭,都是有說有笑的邊走邊聊。
“小姐,咱姑爺,很厲害吧?”
大美女驕傲地揚起了鳳冠:“那是當然!他為了救我,一個人就槍斃了兩個連的皇協軍!你說厲不厲害!”
這次沒有人笑了,都是以一副看神經病樣的眼神,偷偷打量著在那裡洋洋得意的林佩兒。
李江山倒是沒有笑話佩兒妹妹,而是站在職業軍人的角度,給他們客觀的還原了錦界山之戰的現場,把十一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被選調到軍座身邊負責保衛的百戰老兵,震得一愣一愣,又不禁悠然神往。
從第一次遭劫的地方走出來不到十裡地,又出現一個小山梁。班長示意隊伍停下,抬手一指前方,尖兵立刻就卸下了肩頭的步槍,拉栓上膛端起來前出探路。有了第一次的教訓,都是血裡火裡摸爬滾打出來的老兵,自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尖兵小心翼翼的剛走到山梁下……
“啪!”
果然不出所料,山頭傳來一聲槍響,隨即呼啦啦冒出三十多條大漢,皆是黑衣蒙面,更有甚者,在朝天鳴槍警告的帶頭大哥身後,出現了一面大旗,此旗白底黑框,上書一個大大的“謝”字。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倘若敢說半個不字,哼哼,爺爺我管殺不管埋!”
尋夫小隊愕然一呆,都是大白天活見了鬼的模樣,相互對了一下視線。
“李參謀,有旗子,這回是真的了吧。”
李江山沒有搭話,輕輕點了點頭,連槍也沒有拔出來,背著雙手走了過去,冷冷地看著山上那位帶頭大哥:“謝家寨的?”
“哼!算你招子亮。既然聽說過謝家寨的威名,我也不難為你們。乖乖的,留下武器大洋還有糧食,爺放你們一條生路!”
“哦,是謝家寨的就好。我們此行正是護送謝當家的夫人前去黃頭嶺相聚,既然各位已經來了,那我就把謝夫人交給你們吧。”
山頭上眾匪見下面這個軍官,明顯是被那面大旗嚇到連槍也不敢掏,原本還在得意洋洋,對尋夫小隊指指點點、肆意取笑,聽完李江山這句話,整個山頭頓時就鴉雀無聲靜若鬼域。
好半晌後,帶頭大哥發出一陣乾笑,衝李江山一拱手:“誤會!完全就是誤會!小弟只是仰慕謝當家的威名,絕不是有意要冒犯嫂夫人。”說完一揮手,從山上扔下來一個布袋,砸在地上發出嘩啦一聲,顯然裡面裝的都是大洋:“這點小意思,全當是小弟給嫂夫人賠禮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小弟這就先行告退。嫂夫人請留步!留步,不用送了……”
呼啦一下,山頭上頓時偃旗息鼓,一眾謝粉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次無情的扔下了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的尋夫小隊。
林佩兒呆呆地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那袋銀元放在手裡掂了掂:“三哥,要不,咱別當兵了,也去當土匪吧。你看,不用去搶,這都有人把錢送上門來了。”
李江山苦笑搖頭,這都他娘的算哪門子事!看看人家這小日子過的:當兵,一個小連長居然享受著副團級待遇;當匪,一個名頭報出去人家就緊趕著送錢上門來。那死家夥連面都沒露好不好!光是一個謝夫人的身份,就嚇哭了一地人。走了……傷自尊了……
當前方第三次出現兩山夾一溝的地形時,再也沒有人在乎了,尋夫小隊大大咧咧有說有笑繼續前進。
“啪!”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倘若敢說半個不字,哼哼,爺爺我管殺不管埋!”
看著山頭兩邊驟然出現的數十名黑衣蒙面大漢,李江山懶洋洋地抬手一指林佩兒:“謝家寨的吧,噥,你們謝夫人我給送回來了,咱就在這裡交接還是先回山寨?”
呼啦一聲,這次謝氏腦殘粉們連場面話都沒有交代,只是打了一個拱手扔下一個錢袋,頓做鳥獸散。
在接踵而來的打擊下,尋夫小隊終於是已經慢慢習慣,開始變得見怪不怪。林佩兒一手拎著一袋大洋,皺著眉頭看著李江山:“三哥,他們這是來打劫,還是出來做慈善?”
在親衛班眾人的擠眉弄眼中,李江山仰天一聲長歎,搖搖頭率先朝前面走去,只是那個背影,在此刻看來,顯得無比寂寥。如果再配上一首煽情的重金屬慢搖滾音樂,整個就是一處於失戀狀態中的光頭強,雖然此刻他頭上戴著一頂軍帽。
吃完午飯小憩片刻後,眾人繼續上路。當看到前方出現一片小樹林時,李江山停下了腳步,回頭深沉地看著佩兒妹妹:“我實在是受不了了……”頭也沒回反手一指那片樹林:“他們不煩,我都煩啊!”
“啪!”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倘若敢說半……”
在樹林裡槍響的同時,林佩兒伸手從李江山腰間掏出了他的手槍,一邊朝前走一邊把槍頂上火,朝天扣動扳機打斷了那貨的告白。
“我是謝國強的老婆!叫他滾出來見我!”
樹搖動,鳥驚飛……整個世界恢復了一片朗朗青天。
千裡尋夫最危險的一段路程,以一個匪夷所思的方式,在一片瘋癲笑鬧中即將走到終點。眼見距離伊川已不足五裡,李江山終於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此行最後一個小山溝出現在前方,眾人混不在意有說有笑繼續朝裡面走去。
“啪!”
沒有人理會,就連步槍也沒有從肩頭上摘下來,依舊不緊不慢朝前走著。親衛班長一邊走一邊高聲叫喊:“知道知道,此山是你開,此樹是你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倘若敢說半個不字, 你們就給咱留下一個錢袋……”
“喲呵!還挺上道的,對咱這趟子裡的活兒門清啊……兄弟,看這衣服的顏色,不像是西北軍嘛,你們是土匪冒充的吧。說說,哪個山頭的?”
呼啦一下,兩邊山頭冒出來百十來號人,這次不是黑衣蒙面,全都穿著普通老百姓的棉襖。領頭一條魁梧大漢手提駁殼槍,正笑呵呵地望著尋夫小隊。只是看他們手裡的武器……
中正式步槍、三八大蓋、竟然還有三挺捷克式輕機槍,壞了!這幫是真土匪!或者說,是正規軍冒充的土匪!扯蛋,你見過裝備如此豪華的土匪?前面那幾波裡面,可是連老套筒都沒有配齊全,還有人手裡拎著大刀呢。
李江山頓時止步,腦子裡開始飛速運轉,思考著脫身的計策。而班長大人卻猶自不覺,竟也是笑呵呵地看著那位帶頭大哥:“我說兄弟,就算是出來賣藝,也得先把行頭置辦齊全吧。你說你連扯幾尺黑布的錢都沒有,還出來冒充土匪打劫?說說吧,你們又是哪個山頭的?”
那位大哥明顯就是一愣,啥?別人看見土匪,無不是嚇得屁滾尿流,扔下所有的東西亡命逃竄,這幾位倒好,不但笑眯眯地和自己開著玩笑,竟連槍都還背在肩上,明顯就是有恃無恐的模樣啊!咱和他,到底誰才是真土匪?
想到這裡,魁梧大漢收斂了那副無賴的笑容,臉色一正雙手抱拳:“好說,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兄弟來自黃頭嶺謝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