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去年的秋收一樣,6分區南方根據地的春耕,也是波瀾不興。因為是剛剛開辟的新根據地,所以為了安撫當地百姓,應楊青山和王平的請求,對,不是命令,就是請求。雷仁還是派出了趙長興與李大山,帶領隊伍以小隊為單位,分頭下鄉,為春耕生產保駕護航。
其實不用分區提起,雷仁也會派部隊下去。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給新根據地的鄉親們以信心。
老百姓往年最擔驚害怕的兩個時間節點,就是春耕與秋收。前者,鬼子和偽軍必定出來掃蕩,搶奪春耕種糧,限制八路軍發展;而後者更不用說,大規模出動,務必把秋糧收入自己囊中。
而今年,盡是一派祥和的景象。鬼子不見一個,偽軍也沒有蹤影。再看著田邊地頭負責保衛耕種的那支隊伍,更是心情愉悅。
看看人家,士氣高昂,裝備精良,一個十來人的隊伍,還扛著機槍。有了安全感,百姓們自是完全放下了擔憂,於歡聲笑語中,開始耕作自己的田地。
以往是怕敵人突襲,手忙腳亂下慌慌張張灑下麥種就走。如今終於有了難得的安全保障,自是完全發揮出了中國農民的天賦技能。把坑刨得深深的,悠閑中自然還能把積攢的肥料,細心埋下。
不慌不忙灑下種子,輕輕把土掩上,心底裡盡是滿足。嗯,今年的收成,該比去年高上不少吧。
6分區南邊雖是一派歌舞升平,但在北方,卻是狼煙四起。
淪陷區自不必說,日軍一家獨大。老百姓在其鐵腕統治的刺刀逼迫下,不得不下地耕種。否則,秋收交不上足額的糧食,鐵定就是滅頂之災,瞬間降臨。為了殺一儆百,摧毀中國百姓心中的最後一絲抵抗心理,日軍往往是無所不用其極。
一家交不上糧,五家連坐;五家都交不齊,則全村遭殃。其心腸之歹毒,手段之殘忍,堪稱是滅絕人性。
而在皇協軍獨立混成旅控制的廣大區域,也是同樣的光景。這群喪盡天良、甘為倭奴的下賤坯子,禍害起同胞來,手段相比日軍,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俗話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這幫民族敗類,早已忘了祖宗,撕破了臉皮。在一種畸形心理的影響下,明明是為虎作倀,偏偏還最是聽不得別人提及走狗二字。
於是,每當春耕秋收之時,皆是傾巢而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讓老百姓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隻得在心底裡操遍他們家十八代祖宗。
另外一個地方稍好一點,那就是國民黨西北軍117旅所轄區域。不管怎麽說,他們也還是在高舉抗日的大旗,盡管老百姓都知道,其實這些人,恐怕連一個鬼子都沒有乾掉過。但是不管怎麽說,也算是保留了一絲民族氣節。於是從心底下,還是願意出力出糧來養活他們。
往年呢,117旅也確實象征性的派出過部隊,負責保護老百姓耕種。盡管連他們心裡也不知道,這是在糊弄天?糊弄地?還是在糊弄自己。但總歸,他們表面的樣子是做出來了。
其中,聰明如3團3營3連連長馬得草般,則是懷著踏春的心情,帶著手下出行。然後在離耕種的田地老遠處,呯呯嘭嘭朝天放上一陣槍,然後施施然走回來,示意老百姓不必驚慌,就算是天塌下來,都有自己來扛。嗯,不管多遠,只要能讓老百姓聽見槍聲,知道自己在盡心盡力保護他們就行。
但這裡說的情況,是往年。今年則完全不同,馬連長命犯太歲,流年不利。先是於過年前伏擊八路軍進步學生時,不但沒有挑著小妾,還被日軍前後夾擊,全連盡沒,連自己也差點把小命交代在那裡。
再然後,狗日的鬼子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竟派出了三個小隊的部隊,對西北軍117旅防區進行大規模的掃蕩。這裡所說的小隊,可不是十幾二十人的掃蕩小隊,而是滿編五十多人的野戰小隊。
不僅一路上燒殺搶掠,更是連已經投降的士兵,也全部槍斃。在佔領了3團3營營部所在地伊川鎮後,才把早已空無一人的小鎮付之一炬,得勝收兵。
這一仗,直打得117旅3團鬼哭狼嚎,哀鴻遍野。馬得草的3連,早已喪失殆盡,也正是因為手裡沒有了部隊,馬得草與連襟才不用直面如狼似虎的日軍,逃回姐夫身邊,躲過一劫。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還得算是雷仁,菩薩心腸救了他一命。
光憑轄區的8個連,又如何能抵擋住分三路齊頭並進的日軍野戰小隊?雖是腦子活泛下一觸即潰,望風而逃,奈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但連3營營部都丟了,更是損失慘重,苦不堪言。
直到117旅旅長丁洋,實在是對部隊的損失不堪承受,派出了中間人找到日軍談判,才終於得知了日軍如此瘋狂的原因,竟是馬得草惹來的滔天大禍。
好嘛,自己的小舅子虎膽龍威,於年前在俞嶺埋伏,以全連死傷殆盡的高昂代價,乾掉了日軍一個別動隊。你說你乾就幹了吧,還要留下英雄帖!這還了得?堂堂大日本帝國皇軍,豈是你國民黨西北軍能夠招惹?這才招來日軍的瘋狂報復。知曉了原委後,丁旅座當即氣得吐血三升,差點嗝屁著涼。
眼見日本人毫無收手的意思,才不得不在賠禮道歉後,又忍痛答應賠償一萬石軍糧,這才讓日本人消了氣,從伊川撤軍。
想到這裡,更是如同一萬匹草泥馬在心田踐踏而過,差點把自己活活疼死。掏出手槍就要親手斃了這個喪門星,卻被自己最寵愛的三姨太死死抱住,苦苦哀求:“旅座,不會是他呀!我弟弟是個什麽德行,您不是不知道,他當連長三年,一槍都沒開過,怎麽敢跟日本人開仗呢?您先坐下,消消氣,我敢擔保,這事肯定不是他做的!”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連英雄都尚且如此,更何況丁旅座還不是英雄,就更加過不了這一關。眼見跟前美人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竟是心頭一酸。慌忙掏出手絹,連擦帶抹,哄著自己的小心肝。
直到美人終於抽搐著慢慢收住了眼淚,自己也是漸漸冷靜下來。剛才是被氣昏了頭,此刻瞥了一眼地上被嚇昏過去的那條死狗,怎的還不明白:借這貨一百個,不、一千個,不!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跟日本人乾仗。
不是他做的,那塊碑,又是誰立的呢?旋即冷笑一聲,還能有誰,除了卑鄙無恥的土八路,還能有誰!好一招栽贓嫁禍,八路定是記恨自己埋伏進步學生,才這樣報復。到底是哪個天殺的王八蛋,心腸如此歹毒!哎喲喂。。。損失了老子五個連,這可真真是要了親命哦!
不過嘛,事情既然已經出了,而人家又把這份功勞拱手相讓,自己不接著,豈不是對不起冤死的那麽多手下?
想到這裡,頓時又是感覺心如刀割。。。這都是自己這些年,好不容易才攢下的家底呀。在這個亂世,手裡沒有兵,就沒有權;沒有權,就沒有錢。你啥都沒有,又怎麽能娶得回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算了,損失已經造成,無法挽回。既然日本人那裡已經撤軍,我就索性把答應小心肝的事情,一塊辦了吧。這個天大的功勞,便宜外人,還不如便宜自己的小舅子。
於是乎,在派人把俞嶺的那塊木牌換成石碑後,重新填上了新的內容:日軍陣亡者一百三十人之墓。國民革命軍第117旅立。
隨即,一份117旅血戰竟日,以傷亡八個連的代價,全殲日軍一個中隊的請功簿,被上報到了二戰區長官部。在舉薦立功人員的長長一列名單後面,附帶著請求上峰補充兵員與裝備糧餉。
三日後,二戰區長官部通令嘉獎了117旅,以傷亡一個整團的代價,殲滅日軍一個中隊的的先進事跡。特別是強調了117旅不畏犧牲,勇於同日寇做殊死鬥爭的大無畏精神。同時鑒於117旅在俞嶺大捷中傷亡巨大,二戰區請示國防部,特別給117旅補充一個團的人員及所有裝備,同時獎勵大洋五萬塊。
自從,一出荒誕的鬧劇以絕對的高潮拉上帷幕。
從1939年進入中日相持階段以來,國民黨再也沒有取得過正面戰場殲敵一個中隊的驕人戰績。此役,不但給國防部掙了光,堵住了全國民眾對重慶政府消極抗日的悠悠眾口,也提升了全國人民的士氣。因此,上頭很滿意。
二戰區長官部作為此次大捷的直接策劃者與指揮者, 不但得到了名,更是得到了利,因此,他們也非常滿意。
至於117旅,謊報軍情下,得到了最想得到的兵員與裝備,更有那大批的糧餉物資及特別獎金,不但戰場上的損失全部彌補了回來,還把賠償日本人的那一萬石軍糧也充抵進去,更是大賺了一比。丁旅座,滿心歡喜。
接到這個二戰區長官部發下來的嘉獎通報,上至劉得志,下到楊青山,當然還有此事的始作俑者雷大隊長和周大政委,這幾位知情人,全是驚得目瞪口呆。
周凱摟著雷仁的肩膀,喃喃自語:“老雷,我一直以為,你就是全天下最無恥的那一位。可現在看來,大錯特錯,錯得離譜呀。。。”
仁哥乾嚎一聲,痛心疾首下把煙嘬成了一根燒火棍,為自己在無恥的境界上差人太遠,而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最得意的,還得說是馬得草。因禍得福下,不但成了抗日英雄,被授予了青天白日勳章,更是一步邁上了營長的寶座,哈哈大笑下,大醉了三天三夜,完全是忘乎所以。
至於保護老百姓春耕?見你娘的大頭鬼,誰有那閑工夫,搬回伊川後還要忙著重建,交際應酬。成日裡迎來送往,全然忘了個乾淨。導致3營所轄地域,耕種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不過,這完全不關馬營座的事。要餓死,也是餓死老百姓,跟老子,沒有半毛錢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