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月,不可!”
方初臉漲紅,看著謝吟月急促道。
他還不知謝吟月說什麽就阻止,因為太了解她了,必定是要他簽下保證書。
謝吟月對他輕輕搖頭,傲然道:“便是郭家不要起這個誓,我謝家也不會染指這些圖稿的。這點信心我還有,也自信能應對。若是靠別人才能支撐,謝家也不會走到今天了!還有——”她看著清啞微笑道——“若是一個誓言就能壞了人的姻緣,那這姻緣也太靠不住了,不要也罷!郭姑娘,這份保證書,我代未婚夫應下。我們簽了!”
她向清啞暗示:她和江明輝的姻緣不可靠,鬧到這個結果不該怪謝家。否則,若是江家堅持不讓步,謝家是沒有辦法的。
方初看著從容自信的未婚妻,忽然心定下來。
謝吟月,到底是謝吟月!
她肩上擔的,不僅是謝家,還有對他的信任。
也對,只要他心如磐石,什麽誓言詛咒能分開他們?
他哂笑一聲,低首揮筆,在那保證書上簽下大名,然後遞給郭大全,並朝衛昭挑眉,“衛兄弟,承讓了。”
衛昭冷冷一笑,退到一旁,並不遺憾。
方初又看向清啞,目光炯炯,很堅決。
清啞正從大哥手上接過保證書在看。
看完了,對郭大全點點頭道:“可以了。”
便退到一旁,根本看都沒看方初和謝吟月一眼。
郭大全便笑著對曹主簿道:“要麻煩大人做個見證了。”
方初看著清啞的背影,再次感覺無力。
他簽與不簽,對於她來說,根本無所謂。
人家就是出於防范心理,不想讓這圖稿落入謝家和江家而已。他根本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她想報復、想破壞他和謝吟月的姻緣。其實,他們將來成親與否、幸福與否,她是半點不感興趣的。
甚至,她都不在意他簽了那保證書後,會不會真做到。
做不到的話,她也不生氣,她要的就是看他自己打自己嘴巴。
因為在她眼裡,他就是個言而無信、卑鄙無恥的小人,逼他當眾簽書不過是告訴大家這個事實罷了。
方大少黑著臉,在曹主簿見證下,交給郭大全三萬兩銀票。
郭大全又交給清啞,清啞數了正好,開出單據給方初。
郭守業和郭大有也將所有十張圖稿並十幅竹絲畫的樣品一股腦卷起來,交給方初。方初驗看了好半天才完,也寫下單據,並注明雙方另約時間,由郭家派人教導方家的竹器師傅。
他們做這些的時候,嚴未央湊近清啞,一面看她交接,一面尋機和她說話。韓希夷也湊了過來,站在方初身邊。謝吟月為了避嫌,則站在人群外。
而前院其他參拍的人見塵埃落定,紛紛散去。
沈億三一路跟相熟的人打招呼,言語謙和。
他是個大胖子,笑起來像彌勒佛。
在他身邊,跟著一個俊俏的少年,羞答答的模樣。
因郭守業和郭大有站在門口送客,沈億三經過時,停住腳步,和郭家父子攀談起來。問及這拍賣的過程,不禁讚他有能耐,短短一天工夫,居然辦得有模有樣。
郭守業忙說他從鄉下來的,什麽都不懂,瞎碰瞎撞而已。
沈億三大笑道:“瞧郭老弟說的這個話。誰天生就是富貴的!我小時候聽爺爺說,我們家以前窮的很。我爺爺跟曾祖逃荒,逃到這江南來,差點餓死了。幸好遇見一戶好人家,給了兩個饃他們,吃了三天,才得活命。我們家原是雲州的,爺爺為這個特別喜歡江南,特地過來經營了織錦生意……”
他說起過去的窮酸史娓娓動聽,絲毫不覺丟人。
郭守業聽著,眼中露出欽佩的神色。
郭家,可有這一天呢?
沈億三的說話引起清啞注意,不禁留神傾聽。
嚴未央見了,順著她目光看過去。
忽然發現沈億三身邊的少年,忙招手叫道:“沈姑娘!”
沈寒梅見嚴未央叫破了她的身份,不好意思地走過來。
走過韓希夷身邊,他躬身施禮道:“見過沈姑娘。”
沈寒梅臉就紅了,對他蹲了下身,細聲道:“韓少爺!”
韓希夷含笑點頭,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嚴未央見他萬年不變的風流樣子,“哼”了一聲。
韓希夷笑吟吟地看向她,仿佛問“怎麽了?”
不知怎的,嚴未央臉就紅了,拉著沈寒梅,不再理他。
“這是沈老爺的愛女,排行第九,叫沈寒梅。”嚴未央熱心地為清啞引見,又指清啞,“這是郭姑娘,郭清啞。那圖稿就是她畫的。”
沈寒梅便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清啞。
清啞也對她點點頭,微笑致意。
兩人初次見面,一個害羞靦腆,一個安靜,全靠嚴未央居中周旋,居然也談得十分熱鬧。
韓希夷在旁看得納罕:這郭姑娘怎麽就跟嚴姑娘一見如故呢?
忽然他心中一動,上前對清啞笑道:“郭姑娘,今天這拍賣總算圓滿。不如在下做東,請你們雙方還有嚴姑娘、沈姑娘,大家去醉仙樓小酌如何?也不枉大家相識一場。”
他說著,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
若是能趁著這機會,讓雙方有個冰釋前嫌的機會,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就算不能成為好友,也不要弄成不共戴天的仇敵。他出面做東,屆時嚴未央、沈寒梅和他都能居中調和;嚴未央更是方初的表妹,郭清啞和她投契,總要買她幾分薄面;他們這些人都是年輕俊彥,郭清啞應該希望融入這個圈子的。
方初聽了這話,猛然轉頭看過來。
不可否認,這個提議真的很誘人。
下意識的,他心裡也生出幾分希冀來。
清啞目光在韓希夷臉上一掃而過, 沒理他。
沒猶豫要不要答應,也沒憤怒地言辭拒絕。
只是安安靜靜的,就跟沒聽見他說話一樣。
若一定要細究,就是她看他的那一眼有些奇怪。
對,就像看白癡一樣——
你怎麽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韓希夷看懂了。
他可不就是白癡麽!
人家剛被奪了夫婿,和謝家仇恨不共戴天。這仇昨晚才結下的,今天他就邀請雙方去酒樓把酒言歡,他不是白癡是什麽?
要是清啞去了,清啞就是白癡!
一向瀟灑的韓大少窘迫極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