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不悅道:“你又來了!都說不要看表面了。”
謝吟月笑笑,道:“你現在對我很有戒心。”
方初道:“你這是認定我了?你斷定謝伯父告訴你的都是真話?”
謝吟月低聲道:“對不起,是我孟浪了。其實她走了也好,管是誰下手呢。謝家,經不起她折騰了。”
方初道:“郭家從一無所有都能闖出一番天地,謝家還沒到那個地步,你又何須灰心!若真能汲取教訓,將來未必不能翻身。”
謝吟月道:“謝謝你鼓勵。承你吉言。”
方初道:“我鼓勵再多也是枉然,終究要你自己想通。”
謝吟月便沉默了。
方初指著那些點心道:“這是我娘親手做的點心。”
謝吟月眼睛微紅,道:“替我謝謝伯母。”
說完慢慢起身,走了過來,蹲下,端起一碟,用小杓挖了半塊點心靜靜吃著。一連吃了三塊,才放下杓子。
方初又指那一盅甜湯,道:“這是紋兒煮的。”
謝吟月二話不說,端起就喝。
等吃完,用帕子擦了嘴,才認真看向方初。
方初見她似有話要說,便問:“怎麽了?”
謝吟月道:“你沒有話對我說?”
方初道:“咱們不是一直在說嗎。”
謝吟月搖頭道:“不是這些。是你的決定。”
方初眼神微閃,問道:“什麽決定?”
謝吟月道:“你該告訴我退親。”
她說著,炯炯目光盯著他。
方初垂眸,沉默不語。
謝吟月眼中升起霧氣,輕聲道:“這時候別人紛紛避開謝家還來不及。你還願意來看我,足見你為人。然謝家已經連累方家許多了,不能一直拖著方家。我已經告訴爹爹,叫他向伯父提出退親。我知你很為難,這時候退親未免會被人非議。我們先提出,也免了方家為難。”
方初抬眼,正視她道:“我確曾有過退親的念頭。那是以前;最近卻沒想過。‘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們定親多年,不該輕言放棄。你真心知錯便好。我自會陪你面對一切!”
謝吟月流下了眼淚。
她也不擦拭,任憑它流。
方初也不勸,任憑她哭。
哭了一會,她又問:“你什麽時候有那念頭的?”
方初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她留意的竟是這個!
他輕聲道:“在船上。”
謝吟月閉了下眼睛。擠出淚水,道:“我知道了。我那時候一心懷疑郭姑娘。你當然生氣了。我現在知道錯了。”
方初沒有安慰她,只是沉默。
謝吟月深吸一口氣,道:“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對郭姑娘有成見了。謝家經此劫難。往後會更謹慎行事,這未嘗不是好事。前兒天護來看我,也比以前懂事多了……”
只是成見?
方初忽然道:“等大理寺官員來審此案。我不會幫你辯駁。”
謝吟月一愣,很快道:“這我知道。你不適合出面。”
方初堅定道:“不是!謝家陷害郭家在先。郭家上告自有她的道理,我無可辯駁。有什麽後果我與你一起承擔!”
謝吟月想要說什麽,卻不知如何說。
紅唇顫了半天,才強笑道:“謝謝你願意陪我承擔。”
方初認真道:“希望你能體會我的真意。有些事,錯了很難彌補,比如這次的案子給謝家造成的打擊,卻也不是不能彌補。還有些事,錯了永遠也無法彌補。”
謝吟月輕聲道:“你放心,我都明白。”
方初看著她的眼睛,好一會才收回目光,收拾碗碟裡的點心,都裝入一個食盒內,推給她,然後將其他東西放入提籃,道:“時辰到了,我該走了。”
謝吟月微笑道:“謝謝你來看我。”
方初擠出一抹笑,道:“客氣什麽。”
說完,提著籃子匆匆走了。
謝吟月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呢喃道:“以退為進啊……”
方初出了牢房,到了外面,仰面看著頭頂上的秋陽,和湛藍天空中幾絲淡淡的白雲,長出了口氣。
回想剛才和謝吟月的對話,他感到有些茫然。
這決定,對嗎?
她說知道錯了,他卻覺得她是以退為進。
是他想太多了?
他認真審視自己內心:不退親,到底是為了道義還是為了別的?
“有些事,錯了永遠也無法彌補。”
這是他剛對謝吟月說的,也適合送給他自己。
他神情便堅定下來,恢復平常。
“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給她一個機會,何嘗不是給自己一個機會!若在此時背棄她,只會更增加她的仇恨,還不知會做出什麽事;維持親事,至少以後他可以慢慢教導、改變她。
還有,他隱隱覺得,將她放在身邊更穩妥!
想罷,他走到門前,昌兒牽來馬,他翻身上馬而去。
回去後,方瀚海招他去書房,說謝明理來過,提出退親,“為父讓他放心,說方家不會退親。他感激不盡的樣子,直說帶累方家。後來提到婚期,說他想開了,也不留閨女了,擇個日子讓你們成親。我想這事還要商議,便說過幾日給回話。你的意思怎樣?”
方初沉默了一會,道:“今年事多,還是明年吧。”
方瀚海詫異道:“明年?是不是太晚了?謝家遭此打擊,方家沒有提出退親,如果再在年底前將婚事辦了,對謝家會更有助益。”
方初堅定道:“就明年!三月後。”
方瀚海面色一沉,道:“初兒,你可有事瞞著爹?”
方初搖頭,道:“沒有。兒子就是想,也不能太遷就他們,也該讓他們知道後果才好。 再說,謝家才出的這些事,又是通*奸又是死人,還沾惹了官司,實在不利於成親。便是我們不計較,隻怕祖母不答應。”
方瀚海面色緩和了些,道:“你這也慮的是,就依你。”
商議定後,方初前去母親院中請安。
才到院門口,頂頭碰見妹妹方紋,正帶著幾個小丫頭攆一只花貓,亂糟糟的跟造反一樣。
他停下腳步問道:“紋兒,這是幹什麽?”
方紋跑得滿臉通紅,氣喘籲籲,指著假山洞方向氣道:“該死的貓!我在表姐那看了它乖的很,又好玩,我就要了來。誰知來了咱們家,它就跟變了個人——不,變了個貓似的,根本不讓人碰。還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叫得又滲人。”
方初聽了心中一動,道:“我勸你還是把它送回去吧。”
早上好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