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啞隻回了兩個字:“還好。”
嘴裡說著還好,面上卻現出無聊的神情,又抱怨道:“要是在家,園子裡花也開了,草也青了,鳥兒也多……這兒什麽都沒有。”
以前有事忙的時候,她從未這樣煎熬過,也沒工夫惦記方初;如今整天閑著,便嘗到了那些深閨或深宮女人望眼欲穿地等待一個男人的情形,好在她和她們不同,不用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方初將她眼中期盼看得真切,自然要安慰。
他也掛念她,特地回來陪她吃晚飯,吃完再去前頭忙。
他笑著扶她在床沿坐下,道:“這裡自然比不上江南。”
京城這邊哪有江南風光柔媚呢,要到二月底才會春光明媚。
他便岔開話題,說些其他的事給她聽。
這下換巧兒無聊了。
她捧了杯茶給方初,就在旁聽他二人說閑話——是真正的“閑話”。無非是方初今天做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巧兒覺得乾巴巴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姑姑卻聽得津津有味,沒什麽好笑的也會笑。
聽著這些瑣碎家事,巧兒覺得沒勁。
她心思飄忽起來,想起嚴暮陽。
嚴暮陽不會對她說這些沒營養的話,他說得很含蓄、很微妙,眼神也很動人、意味深長,每一句話都讓她回味無窮,有時到晚上才咀嚼出他真正的用意,氣得趴在枕頭上罵他。
可惜嚴暮陽不在這裡。
他住到蔡家去了,全心溫書,準備參加會試。他不是沒地方住才住到蔡家的,是為了方便向蔡大人請教。蔡大人受嚴未央委托,對他很重視,也願意全心指點提拔他。
這科考不僅本人要有文采,其中還有些竅門。
比如這次會試的主考官是新任禮部尚書,其背景和文風喜好是怎樣的;還有順昌帝欣賞什麽類型的文章、在朝政方面的傾向;最近朝堂發生的大事;上次會試選拔的狀元榜眼探花的文章等等。
熟悉這些,並分析解析,對應試舉子有很大好處。
方瀚海也備了厚禮,送方利一同去了蔡家。
方利和嚴暮陽還常去請教龔大人。
龔大人作為他們的蒙師,自然更加不遺余力地指點。
許翰林也看在方製份上,出手指點他們。
所以說,科舉看似公平競爭,其實也不公平,沒有條件的寒門子弟若無人提攜、不得指點,便是讀了一肚子書,在考場上也會“差之千裡”,得不到好名次還不算運氣差,名落孫山常見。
巧兒仿佛看見嚴暮陽金榜題名,嘴角露出淺笑。
正月十八,是方製大定的日子。
方瀚海和嚴氏再次親自出面,和龔大人、許翰林一道去王家下大定,蔣媽媽也隨同嚴氏一起去了。
王家那邊,睿明郡王妃也回了娘家。
內院,幾位王家太太陪同嚴氏、許夫人、龔夫人吃茶,方家的定禮擺在堂中央,供人觀看。凡見的人都眼露羨慕和讚賞,覺得方家果然出手不凡,這定禮不見一點俗氣,又珍貴又吉祥。
一對靈芝頭的白玉如意,玉質乃極品。
丹鳳朝陽和鳳戲牡丹鑲珠嵌寶頭面,都鑲了金剛鑽。
這三樣聘禮是極品,其他各種彩緞和首飾禮物也不用一一細數,耀花了眾人眼目,排場很隆重,一點不像庶子娶媳婦。
王三太太覺得面上很有光,嚴氏的態度也讓她滿意。
說笑間,有人問起方製到底是如何被選中的。
對於這個問題,王家早有準備,並不打算掩飾,否則的話,人們要懷疑王瑛和方製有私情,再不然以為王家圖方家的財富,故意把嫡女嫁商賈庶子,
必須要將方製的畫展示給客人看。王三太太忙吩咐人去將那兩幅畫取來。
眾人見她一派坦然,可見這女婿有些本領,所以才不露怯。
眾人便紛紛湊趣恭賀,誇方製有才。
睿明王妃聽了很不耐,眼中不屑一閃。
她實在想不通,為何族兄這樣糊塗,將王家如此出色的女兒嫁與方家一個庶子為妻,且這個庶子還聲名狼藉,這簡直太兒戲。
別人問起來,她都覺得沒臉極了。
當日,她剛回京時曾經勸阻過王源和王大人,可惜他們已經做了決定,回天無力了。王妃憤憤以為,這都是方初的算計。以一個庶子攀上王家,真打的好算盤,做的好買賣!
因此緣故,王妃今日對嚴氏淡淡的,不冷不熱。
嚴氏也不大趨奉她,只和王家幾位太太說話。
一時丫鬟將畫取來了,展開給眾人瞧。
睿明王妃聽眾人紛紛讚不絕口,以為她們定是奉承之詞,便伸頭瞧了一眼,想挑些毛病出來打擊方家,給嚴氏沒臉。至於她堂嫂, 她暫時顧不得了。這也是幫王家壓方家一頭。
然一看之下,不由愣住。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章詩詞書畫這些東西,除非差別懸殊,不然很難分出個高下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嘛。但內行的人都能看出個好歹,若刻意將好作品貶低,別人一是懷疑你別有用心,再不然就會覺得你不懂鑒賞,妄自評論,貽笑大方。
王妃當然具備鑒賞的水平。
方製這兩幅畫,她無法自欺欺人地說不好。
實在是畫得太傳神了,蘊含的情感太豐富了。
那題字也寫的很有功底,絕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人可以寫出來的,很有書畫大家的潛力,假以時日,將來必有成就。
看著第一幅畫上的洛神,這次方製連美人眼睛的處理也朦朧夢幻的很——因為他沒見過王瑛,只能這樣處理;不像在家裡畫洛神,多多少少帶有清啞的影子,眼神很像清啞——王妃一刹那間有些疑惑,怎麽方家出情種,一個兩個都這樣深情?
面對眾人誇讚,嚴氏笑說:“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尤其喜歡畫。以前淘氣還不顯,這幾年用功,立馬就顯出來了。”
王大太太喜悅地看著她,暗讚她對庶子大度。
有人便問,為何方製不自己作詩作詞。
嚴氏坦然解釋道:“他擅長作畫,這方面有天分。作詩作文章就不如人了。這孩子實誠,也不隱瞞,就揚長避短。”
眾人便看向王三太太,想知道王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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