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昌帝當年在方初指引下經營棉紡織,方初反覆叮囑他不可利用皇子身份謀取特權利益,所以他深知經商艱難,錢絕不好賺。商場如戰場,不僅需要敏銳的眼光,還要非凡的手段和能力。也因為他沒有利用皇子身份斂財,所以贏得了父皇和太皇太后的賞識,贏得了靖安大長公主的支持,最後奪得了皇位。
因此,他是不會允許睿明郡王在紡織行當耀武揚威的。
大靖的紡織行業不比鹽茶礦藏等由朝廷專營,而是由錦商們自由競爭的,若是睿明郡王打破這個規矩,順昌帝不知會產生什麽後果。
而要睿明郡王正正經經地經營混紡布,非虧死他!
睿明郡王被順昌帝打擊得羞愧無言,怏怏告退。
出了皇宮,他也無心回家,便往曹靜宜住處去了。
路上,他吩咐隨從道:“留心打探幽篁館那邊動靜。”
他一直有派人關注方家,此時更加迫不及待想知道方初的動向,尤其是關於奉州方面的。方初後來選了河東縣,會如何經營呢?
隨從應聲答應,急忙去了。
曹靜宜不日就要嫁入郡王府,郡王這時去看她不符合禮法,然他此時一肚子火,急需佳人撫慰,也就顧不得了。
曹靜宜十分溫柔,見睿明郡王心情不好,也不問緣故,隻彈琴給他聽,一面吟唱,吟的是《鵲橋仙》。不知為什麽,最近這曲子在奉州城特別盛行,與她的心境感情正相映,她便常彈奏吟唱。
一曲畢,睿明郡王心情好了許多,滿眼柔情地看著她。
曹靜宜羞於與他對視,紅著臉兒走到桌前,鋪開紙張,畫了他和她在月下相互依偎,並題字: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娟秀的字跡一如她溫婉的氣質。
畫完,雙手捧著遞給睿明郡王,目光如春水盈盈。
在她眼裡,她和他的相逢,值得她傾其所有。
睿明郡王被這大膽的表白震動了,心湖蕩漾。
他接過那幅字,一面端詳,一面讚好,又低笑道:“宜兒這畫的,直透入我心裡去了。最近這句詞很時興呢。那日方家三少爺迎娶王姑娘,催妝時畫了一幅《鵲橋仙》,也題的這句。”
這是人們對愛情的最高體悟和表達。
有那癡情的,為了這“一相逢”,把什麽都拋棄了。
睿明郡王放下畫,擁著曹靜宜,柔情繾綣,百般溫存,在她耳邊道:“我們要天天相會,一生相守。”
這晚,睿明郡王留了下來。
反正,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了。
曹靜宜覺得不妥,催他走,他不走。
他很喜歡曹靜宜,並無愧對王妃之感。
他家中有好幾個美妾,王妃並不吃醋。
王妃出身大家,賢良大度,不是一般善妒女子能比的。
男人怎麽可能隻喜歡一個女子呢?若將女子比作花,蘭花固然優雅清淡,但牡丹、芙蓉、玫瑰,甚至桃花、杏花都各有其風采,不可能因為喜歡蘭花就不能喜歡其他的花了。
所以,睿明郡王才認為方初沽名釣譽,是偽君子。
他認定方初對郭織女的感情是虛假的,除了因為利益不敢納妾,還有那座牌坊也是拘住他的關鍵。他甚至猜測:也許方初養了外室。這可是許多男人都在偷偷乾的事。他知道朝廷許多官員都養了。
次日,睿明郡王將那幅字帶回府,命人裝裱起來。
等裝裱完送來,王妃先看見了,也明白他昨晚去了哪裡。
王妃怔怔地看著那幅字畫,驟然被打擊到了。
這公然是一對情比金堅的夫妻!
她心中慘笑,
自問:“你們‘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那我算什麽?是了,人們常說正室就是擺設,是娶回來給外人看的。美妾才是常伴心上的人。”她這時才明白,自己並不是賢良大度的。
之前郡王那些美妾不能令她在意,因為她知道,她們不過是些供郡王消遣的玩意兒,並不在王爺心上;可是眼前這畫、這詞,還有王爺對待這畫的珍重,都表明這個曹靜宜入了他的心。
王妃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夫妻情深成了笑話。
她對睿明郡王失望之極,感到錐心蝕骨般的疼痛。
“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尚未行側妃之禮,他就這麽跑去與曹靜宜相會,這樣急不可耐,對發妻毫不尊重,真真薄幸人。
世上男兒多薄幸!
她原以為自己是例外。
結果,她一樣遇見薄幸人。
睿明郡王不知王妃幽怨,正在書房聽屬下回事。
昨日派出去的隨從來回:郭清啞二哥二嫂和方家兩個管事進京。那兩個管事一男一女,是要派去奉州的。男子叫牛二子,原在舒雅行任管事;女子乃是郭織女手下的冬管事,七仙女的老大。
睿明郡王忙問:“什麽七仙女?怎麽回事?”
隨從回道:“七仙女是包括郭織女在內的七位擅長紡織的女子,不僅紡織手藝精湛,且都年輕、容貌也都好……”
睿明郡王道:“這冬管事的底細你都查清了嗎?說說。”
隨從道:“隻問了個大概。她是個寡*婦……”
睿明郡王吃驚道:“竟是寡*婦!”
又問郭大有其人其事,隨從一一都回了。
※
方家,清啞興奮地和二哥二嫂等人會面,彼此說不完的話。
這次,郭家也要在奉州建立混紡工廠。
郭守業父子商議後,決定派郭大有和阮氏過來。
郭家的根本在江南,郭大全要攬總,不能來;郭大有精通織機改進,阮氏精通紡織,兩口子待人接物又都心細謹慎,最合適不過。
再有一個緣故則是為了巧兒的親事。
若無意外,嚴暮陽高中後很可能入翰林院;就算有意外,嚴家也要為他謀求外放為官,到時候就要和巧兒在京城成親。除非能外放到江南為官,婚事倒可以推遲,等回去再辦。
下午,方初和清啞在外書房會見牛二子和冬兒。
方初坐在寬大的書桌後,牛二子站在桌前,正回稟舒雅行最近大事;清啞和冬兒坐在一邊椅內,低聲私語,敘別後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