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瀚海道:“你別這樣看著我。我雖查出些眉目,卻沒有證據。所以,我趕走她,永不許她再踏入方家一步,也不許再見老太太。”
清啞輕聲道:“是嗎?”
方瀚海斬截道:“是!我知道你對這處置不服。但請給我兩年工夫。兩年後,如果我不能給出讓你滿意的結果,任憑你自便。如何?”
清啞道:“我想知道怎麽回事。”
她很想知道林姑媽到底如何下的毒。
方瀚海道:“暫時沒法告訴你詳情。”
清啞道:“你騙我!你已經查清了。”
那可是他親妹妹,若未查明,他怎會趕走她?
方瀚海鄭重道:“丫頭,爹沒有騙你!眼下此事鬧開,老太太年紀大了,第一個便承受不住打擊。這難道是你想看到的?你來找爹,不就是怕此事鬧開後果嚴重嗎?爹很感激你為方家著想。請再給爹兩年時間,爹一定會給你滿意結果。”
清啞問:“為何是兩年?為何不是一年,或者三年?”
方瀚海眼神一縮,垂眸,沉默下來。
好一會,他才輕聲道:“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很奇怪,先前他解釋許多清啞都不肯接受,這次推脫說“你不需要知道”,她卻莫名地心一顫,答應道:“好,就等兩年。”
方瀚海又道:“這件事,別告訴你母親,更不能告訴一初。”
……
稍後,方初回來,方瀚海對他說起朝堂的事。
傍晚,方瀚海兄弟到老太太屋裡請安。
方瀚海終於見著了方無適。
他抱著大孫子,往他胸前塞了兩張紙,道:“你是我二房長孫。祖父把府城那邊陳莊、楊樹灣兩個莊子送給你。”
方無適抓住那紙一角,就往嘴裡送。
方瀚海急忙摁住,瞪眼——怎麽這樣饞?
他用大手小心地掰開那和鳥爪子一樣的小手指,把地契拿了出來。
清啞聽了還不覺得有什麽。
三十畝也能算個莊子,三百畝也是個莊子,三千畝還是個莊子,她並不知陳莊和楊樹灣是個什麽樣的莊子,所以波瀾不驚。
方初卻是知道的,微微動容。
這兩處莊子都是二房的私產,是幾十年前置辦的,經營到現在,總值約有十幾萬銀子了。
父親這樣大手筆,母親自然不會說什麽,二弟和妹妹應該也不會反對,可是弟媳婦正要進門呢,回頭心裡會不會有疙瘩?
然“長者賜,不可辭”,何況這還不是賜給他的,是賜給他兒子的,是父親對孫子一番心意,他不好拒絕,因此道:“多謝父親。”
方瀚海頭也不抬道:“又不是送給你的。”
方初被噎得無話。
嚴氏笑道:“你和清啞忙,別處產業不便照管。這地方離霞照近,你們也能就近經營照管。”
方老太太對眾人笑道:“長輩都是這樣。來日則兒媳婦添了兒子,老爺一樣會送。就是紋兒——”她轉向方紋——“出嫁也有一份妝奩。人活一世,都是為子孫計。”
眾人都笑說是,一面看向方初。
方初明白,祖母這是叫他別多想呢。
方紋見說到她頭上去了,紅了臉。
姐妹們都低頭悄悄地笑。
清啞見此情形,覺得不對:以方家這家底,送個幾千、上萬兩的產業給孫子,值得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嗎?
隻怕這兩處莊子不簡單。
公公這樣,算是補償她?
方初比她腦子轉得更快,更加的疑心。
話題一轉,就問道:“怎麽姑媽和表妹忽然走了?”
方老太太道:“她婆婆病重了,要回去侍疾。唉,人老了,不時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所以我能寬心則寬心,生怕有個好歹給你們添麻煩。”
眾人忙都說,老太太最有福氣,身體康健什麽的。
從老太太那回來,方初抽空去前面,叫了黑風來問話。
黑風回道:“姑太太並無異樣。那些流言大多從方家傳出去的,是下人們聽了烏油鎮老宅那邊的親友傳言,還有太太身邊的人,當日也是親眼見的,私下議論也是常情。”
方初問:“今日姑太太離開前見了誰?”
黑風道:“見了老爺。聽說是老爺帶信來的……”
方初聽後,沉吟一會又吩咐道:“你去林家,看看那邊老太太病得怎樣,回來回我。再留意姑太太可有什麽異常舉動。”
黑風道:“是。”
……
次日送妝日,方家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這幾日下來,嚴氏對清啞愛恨交加。
這詞語用在這看似不當,但能準確形容嚴氏的心情。
娶清啞的時候,嚴氏獨掌內院;如今清啞進門一年了,連兒子也添了,現趕上娶弟婦,總能為婆婆擔當些事吧?
結果,嚴氏發現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也不是說清啞一點出息沒有,嚴氏命她出面接待親友,她落落大方,舉止優雅嫻靜,盡展郭氏織女特有的風采:面對再多的人,也不會慌張;任憑別人問她什麽刁鑽的話,她也能簡捷回應;不論對方地位高下,她都能得體應答,並不諂媚或者輕視。
這是嚴氏愛她的長處。
至於恨她,則是恨鐵不成鋼。
一句話:她不具備世家大族當家奶奶的長袖善舞和周全人事的手段!
主院上房套間內, 抽空避開人的嚴氏正訓斥清啞。
她道:“你是怎麽一回事?我叫你去陪高家送妝來的女眷,你倒好,又讓人來回我。我們婆媳倆推起磨來了,把人家晾在那半天沒人理。我使喚不動你,我隻好親自去陪客,叫你去你弟弟那邊敦促她們盤點送來的嫁妝。你怎又不去?”
清啞道:“我不知是婆婆讓我去的。她們來回我,我想高家來送妝,父親母親肯定要出面接待,所以讓她們去回母親。”
嚴氏撫額道:“我已經見過她們了。我事多,才讓你去陪著。”
清啞道:“對不起,我沒問明白。”
是婆婆的人沒回明白,可她還是很明智地道了歉。
嚴氏又問:“那接收嫁妝呢?”
清啞道:“母親不是安排了人嗎?”
各人管一處,她本是在接待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