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明立即接道:“二舅母說的是,可不就是瘋了!昨晚表嫂就要趕我們走呢。叫所有人都走,她要和大表哥單獨待著。若不是大表哥還顧念些親戚情分,看在他沒回來前,母親不吃不喝照看大半夜的份上,讓我們在西院暫住一會,說等天亮再送我們走,我們母女幾個可是連夜被攆出這宅子了。誰知今早他們自己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做了什麽罪惡滔天的事,逼得他們沒法在家待呢。”
她一面說,林亦真一面用眼神阻止她。
眼神阻止不住,最後呵斥她“休得胡說!”
林亦明飛快說完,然後辯道:“我哪有胡說!不信舅母問他們。”
嚴氏氣得渾身發抖。
她轉向圓兒問:“可是這樣?”
圓兒笑道:“表姑娘隻說了一半——”
林亦明瞪眼道:“還有一半是什麽?”
圓兒道:“少奶奶難產是真,但也被邪祟陷害。”
嚴氏道:“一派胡言!邪祟在哪?”
圓兒編道:“太太忘了,少奶奶戴著慈恩大師送的佛珠,我們老太太也送了一串,少奶奶有佛祖護佑的。有邪祟要害少奶奶,少奶奶心裡明白的很,所以她不敢吃藥,拚死把藥碗打翻……”
他編的神乎其神,林姑媽聽得毛骨悚然。
由不得她不信這說辭,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清啞昏迷醒來,就知道是她做的手腳。
“……少奶奶叫姑太太和大家走,也是為大家好,怕連累大家。後來少爺和少奶奶想,還是別折騰大家了,還是他們走吧。他們一走,邪祟自然消退。表姑娘可別冤枉了少奶奶。”
林亦明道:“你胡說!表哥可沒這樣說。”
圓兒道:“表姑娘,這事兒一兩句話能說清嗎?再說大少奶奶傷得那樣,大少爺哪有心思解釋。所以急忙帶少奶奶走了,吩咐我來對太太們說。大少爺還能欺騙太太?”
嚴氏滿面寒霜,道:“什麽牛鬼蛇神,還不都是人乾的!初兒太糊塗!我們這些人都來了,再厲害的牛鬼蛇神也要讓他無所遁形。他反倒帶著媳婦跑了。真是豈有此理!”
又對林姑媽道:“你是長輩,怎麽也不攔住他們?”
林姑媽無奈道:“清啞死裡逃生,說自己沒幾天好活了,要和一初安靜待著。說的那樣可憐見的,我怎好攔的!再說,也未必攔得住。”
嚴氏道:“越是這樣,越要好生靜養,怎麽還搬來搬去?真要危險,也該大家斟酌請名醫調治,難道去清園等死不成!”
她被兒子和兒媳這荒謬舉動氣得憋屈死了。
林姑媽暗想,郭清啞去了清園才不會死呢。
她勸道:“她難產受了大罪,二嫂寬宥她些吧。”
人不在眼前,嚴氏乾發火也覺沒意思,況且她又累又餓,強支撐著分派了一番,自去歇息吃早飯。
飯後,叫了穩婆來細問詳情。
穩婆將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
嚴氏道:“這麽說,產後就大出血了”
穩婆道:“是。嚇死人呢太太!大家都以為扛不過去了。”
嚴氏又問:“喝了藥沒止住血,劉大夫說藥沒問題?”
穩婆道:“是。大少爺要不是查過,怎麽敢把藥端給少奶奶?少奶奶就不肯吃藥,還要趕我們這些人都走,瘋瘋癲癲的……”
她言下之意,清啞就是魔怔了。
嚴氏沒出聲,心裡卻也覺得清啞不對勁:劉心都說藥沒問題,清啞還懷疑,應該是疑心生暗鬼,自驚自怪。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問題,劉心也最有嫌疑,然若說劉心陷害清啞,豈不是笑話!
雖然她很想看大孫子,但兒媳鬧了這一出,擺明要避開所有人,她還真不好攆去清園,回頭被阻擋在清園外,那臉面可就丟大了。
當然,她真放臉也沒人能擋住她。
可難不成要她趕去母子婆媳吵架麽?
說不得隻好忍下這口氣。
嚴氏命穩婆不可在外亂說,讓她們退下了。
然後,她命人請林姑媽母女來說話。
少時,林姑媽母女來了,嚴氏早注意到林姑媽頭上戴的抹額異樣,腦後塞了什麽東西,這時才得空問:“你這頭怎麽了?”
林姑媽含糊道:“沒事,碰了一下。”
提起這事,林亦明火氣又上來了,哼了一聲道:“叫巧姐兒嚇得摔了一跤。沾上她們郭家就沒好事,誰沾上誰倒霉!”
“不是我嚇姑太太的,是姑太太嚇我的!”
門口傳來委屈的辯解。
眾人轉臉一看,圓兒領著吳氏、阮氏、郭大有站在外面,吳氏牽著巧兒,臉色十分難看;巧兒很委屈地癟著小嘴,望著林亦明。
嚴氏忙起身迎笑道:“親家母來了,快請進來坐。”
吳氏道:“我是想進去坐,又怕帶累了親家倒霉。”
嚴氏神色一僵,一時間不知如何分說。
吳氏又對林亦明道:“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沾上我郭家人就沒好事,誰沾上誰倒霉。姑娘倒是說說,我郭家讓誰倒霉了?”
林姑媽及時道:“親家太太,這都是我的不是。她見我摔了一跤,心疼我,小人家不懂事,說氣話呢。還望親家太太原諒她不知好歹!我會嚴加管教她的。”
一面沉下臉對林亦明喝道:“還不給親家太太賠罪!”
林亦真拉著林亦明上前道:“小妹出言無狀,望郭伯母原諒!”
林亦明垂頭,含淚道:“請郭伯母原諒!”
說完跪了下去。
吳氏道:“算了,起來吧。小孩子,我還能真和她生氣?剛才我來, 我見巧兒眼睛紅紅的,我就問她誰欺負她了。她說姑太太半夜鬼叫鬼跳的,把她嚇得魂都沒了。我趕著罵了她一頓。我又怕姑太太摔壞了,急忙急火的帶她來給姑太太賠禮呢。”
說著也叫巧兒給林姑媽磕頭。
林姑媽急忙扶住不讓磕。
林亦明見吳氏倒打一耙,說母親“半夜鬼叫鬼跳”嚇壞了巧兒,氣得又要分辨,又覺得和這農婦辯解失了身份教養,忍得十分辛苦。
嚴氏急忙打圓場,將吳氏等人讓坐下,命上茶。
大家說起清啞生產並離開一事,你一言我一語,言下之意清啞太任性不懂事,嚴氏傷感道:“我是真擔心她母子,這麽走了,若有個好歹,我怎麽對親家交代?”
吳氏那是什麽人?
地道的農婦!
還是個偏寵閨女的農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