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12月5日,沙俄太平洋艦隊從旅順起航,護衛運載了6000海軍陸戰隊的運輸船,向天津方向開拔,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威)的俄軍艦隊也在積極的進行航道破冰,準備海運扎魯巴耶夫中將的戰役預備隊。 原本俄國準備在大沽口登陸,強行劃定一塊租借,將天津火車站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就像上個時空俄國在八國聯軍侵華時乾的那樣。
但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俄軍在東北吃了虧,英法的態度也隨之硬了起來,沙俄政府覺得強行登陸天津可能會出問題,便決定在天津外圍登陸,佔領唐山,從而達到控制京奉路並且威逼清政府軟化的目的。
俄國艦隊駛出旅順口的時候,遇到了一隊歸航的中國漁船,雖然這個時節海面上還有漁船相當不正常,但俄國人並沒有十分在意。反正中國海軍連弱小的日本海軍都打不過,自然不會是強大的俄國海軍的對手,他們沒什麽可怕的。
俄國人不知道,這一隊漁船裡混了一艘裝著發報機的間諜船,於是俄國艦隊的行程就變成電波,傳回了林記的中樞。
斯塔裡克海軍中將站在戰艦彼得羅巴浦洛夫斯克號的艦橋上,他喜歡呆在深夜的艦橋,喝一杯濃咖啡。這讓他回想起自己曾經擔任商船船長的那些歲月。
俄國海軍雖然編制龐大,但整個軍官體系階級分明並且死板,年輕的軍官資歷不夠,只能等待艦上軍官編制出現空缺時才能替補上艦。斯特裡克由於家世並不顯赫,在海軍學院畢業後,就只能去商船上任職,積累航海經驗。後來他又擔任好幾年的陸地勤務,終於才混到了上艦的地位。
在那之後,有過了幾十年,斯特裡克終於混到了艦隊司令的職位。
這位司令官的軍旅生涯縱貫第二次克裡米亞戰爭等一系列俄羅斯帝國參與的戰事,但他的履歷卻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可以讓人眼前一亮的戰績。斯塔裡克並不覺得完全依靠資歷上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但這不意味著他對戰績沒有渴望。
有戰功加身的話,平時在軍官俱樂部裡,相貌平平的自己對神姬姑娘的們的吸引力也會稍微強上那麽一點吧。
沒錯,斯塔裡克作為一名軍人的覺悟也就是這種程度了,為國盡忠這種事情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如果政府要他率軍和強大的英法艦隊作戰,他估計會帶頭第一個逃跑。
但現在,對手是弱小的中國海軍,據說他們一共只有六七條裝甲巡洋艦,連戰列艦都沒有,就連同樣弱小的日本海軍都打不過。
於是斯塔裡克躊躇滿志,準備在這渤海灣中大乾一場。
首先將部隊送上灘頭,順便炮擊一下中國人的城鎮,接著就在海面上等待龜縮在南方的中國艦隊前來領死。
斯塔裡克唯一擔心的,就是中國艦隊一直龜縮在南方,那樣的話他的勝利就會變得索然乏味。
不過,不用經歷戰鬥就獲得勝利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海戰中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運氣不好被敵人一炮命中艦橋而命喪黃泉的海軍將領多如牛毛,斯塔裡克可不想成為其中之一。
在艦橋上喝完咖啡後,斯塔裡克豎起大衣的衣領,在寒風中眺望月光下的海面。
此時的戰艦,艦橋多是開放式,有防護的裝甲艦橋尚未普及,整個艦橋根本就暴露在寒冬臘月的海風中,實在寒冷得緊。值更軍官縮著脖子,看著艦隊司令,本來他準備翹班到甲板下面的軍官食堂去和朋友們打橋牌,
卻因為艦隊司令的舉動而動彈不得,只能在艦橋上陪著有些上歲數的斯塔裡克挨凍。 “真是一個迷人的夜晚。”斯塔裡克突然開口感歎道,“我從沒想過自己第一次經歷的戰爭,會是這麽迷人而優雅。”
值班軍官吞了口口水,借口道:“是的長官。”
和靠資歷上位的斯塔裡克不同,值班軍官屬於含著金湯杓出生的那種人,他升遷得比斯塔裡克這種人更快,過程也更簡潔,並且因此對斯塔裡克抱著某種程度的輕視——在私下裡。他一面在內心恥笑長官的附庸風雅,一面面不改色的讚同長官的看法,不管如何,戰事結束之後,他又多了一個能在軍官俱樂部裡哄高貴的神姬妹子們開心的談資,從這一點來說,現在稍微給斯塔裡克一點面子並不是什麽壞事。
值班軍官剛準備再說點什麽繼續討司令官歡心,來自腳下甲板的震顫將他整個人甩到了地上,和司令官摔到了一起。
斯塔裡克手中的陶瓷咖啡杯在甲板上碎成了六塊,其中一塊碎片還劃破了略微有些肥胖的司令官的手脖子。
“冰山嗎?”斯塔裡克大喊著,隨後才意識到他基於商船船長的經驗做出的判斷有多麽的丟臉。
值班軍官的反應則顯得專業得多,他迅速爬起來,抓起固定在艦橋護欄上的“擴音器”,對著桅杆上方的瞭望哨大喊:“敵人在哪裡?看到敵人在哪裡了嗎?”
瞭望哨也用同樣的大喇叭吼了回來:“沒有看見,長官!”
“是敵人?”斯塔裡克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是敵人嗎,亞歷山大·瓦西裡耶維奇?”
值更軍官亞歷山大·瓦西裡耶維奇·高爾察克皺著眉頭,強壓下心頭的不滿,回答道:“是敵人,中將閣下,這種劇烈的震顫,只能是敵人擊中了我們。”
就在這時候,艦橋上的傳聲管裡傳來甕聲甕氣的報告聲:“這裡是輪機房,艦體大量進水,重複,艦體大量進水!”
斯塔裡克聞言終於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傳聲管大聲下達了他的第一個作戰命令:“堵起來,把破口堵起來!”
“先生,敵人的武器在龍骨下方爆炸,我們損失慘重無力封堵,請下令艦載的陸戰隊加入搶修……”
傳聲管中傳出的話語被新的爆炸聲取代,這一次爆點正好就在斯塔裡克腳下,戰艦兩舷附近的海面被強大的衝擊力掀起,大量的海水噴泉一般的衝向空中。
斯塔裡克差點被劇烈的衝擊甩出艦橋,孤零零的豎在艦橋當中的車鍾救了他一命。
當他強忍著劇痛掙扎著站起身來的時候,一個衝擊性的事實一瞬間奪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甲板在傾斜。
斯塔裡克終於反應過來,他撲向艦橋後方的護欄,趴在護欄上瞪大雙眼看著自己的戰艦中部緩慢的扭曲變形。
用來固定煙囪的拉索一根根的斷裂,化作道道鋼鞭將甲板上亂跑的海軍士兵抽得血肉模糊,主裝甲帶上方鋪設的木質甲板正在劈啪聲中一根根斷裂,被巨大扭矩力扭曲的鋼鐵發出的悲鳴讓斯塔裡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天呐,他們炸斷了我們的龍骨!”雖然是個庸將,但面對這樣的情景,這位沙俄海軍中將意外的作出了正確的判斷,“這船要沉了,棄艦,快棄艦。讓艦上的神姬們立刻起飛,快!”
這個刹那,彼得羅巴浦洛夫斯克號的鍋爐室發生了爆炸,劇烈的爆炸將原本就已經受到了重創的船體徹底折斷,這艘沙俄海軍旗艦開始以驚人的速度下沉。
這種情況下,所有的命令都不管用了,本來還在力圖搶救戰艦的海軍士兵們爭先恐後的跳進海水裡,將還在堅守崗位的軍官們的嘶吼棄之不顧。
斯塔裡克從高爾察克手裡搶過擴音器,聲嘶力竭的對著傾斜得越來越厲害的甲板大吼:“保持秩序,你們這樣跳下水會被艦艇沉沒時的漩渦一起拉下去,想活命就按照操典釋放救生艇!想活命就……哦天哪……”
斯特裡克看見艦載的神姬從中部裝甲樓的艙門裡走上甲板,姑娘們還穿著漂亮的禮服,看起來甲板下方的軍官食堂正在進行一場快樂戰地舞會。
“飛起來,姑娘們!”斯塔裡克調轉擴音器,“求你們了,快飛起來!”
但回應斯塔裡克的只有神姬們臉上的茫然。
大多數神姬沒有裝備增幅翼的時候並不具備飛行能力,而現在這種混亂的狀況,人人都忙著自保,誰有心思再下到甲板下面的貯藏庫去為姑娘們取增幅翼。
“哦天呐……上帝寬恕我吧……”斯塔裡克抱著自己的腦袋。
仿佛為了呼應他此時的絕望,跟在彼得羅巴浦洛夫斯克號後方,並且加速準備上來救援的皇太子號突然爆炸了。緊接著阿斯科德爾號裝甲巡洋艦左舷也騰起了巨大的水柱。
毫無疑問的,有人正在攻擊這隻懸掛著聖安德烈旗的艦隊,可任憑俄國水兵們瞪大眼睛,皎潔皓月照耀下的海面也看不見半個敵人的影子。
在天空中執勤的神姬降落到斯塔裡克身邊,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對五十開外的司令官敬禮,然後用急促的口吻說道:“司令官閣下,我按照條令來接您到第二旗艦佩列斯特號。”
斯塔裡克嘴唇顫抖著,他在女孩的目光中猶豫了十秒鍾,一把推開女孩伸過來的手。
“別管我,去救你的姐妹們!那是俄羅斯的精華!”
女孩看斯塔裡克的目光當即變得異常的複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後悔還在岸上的時候,有些冷落了這位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司令官閣下。她畢恭畢敬的又向斯塔裡克敬了個禮,隨即轉身飛向被困在傾斜度越來越離譜的甲板上的神姬們。
但是執勤神姬的救援行動引發了新的騷亂,也不知道是斯塔裡克的喊話提醒了他們還是怎麽著,許多水兵發現,飛上天才是保命的萬全之策,於是他們向帶著姐妹們準備升空的神姬們撲去。
圍在神姬周圍的軍官們開槍了,但仍然無法阻止水兵們,於是兩名升空慢了的神姬連同她們帶著的六名神姬一起,被水兵們拉回了甲板上。
斯塔裡克對著甲板嘶吼著,卻無法改變已經完全失控的局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士兵們撕開姑娘們的衣裙。
終於,一名神姬發動了能力,俄國水兵們的血肉之軀就那樣粉碎,變成無數的碎塊在甲板上炸開。可能動手的神姬也被嚇壞了,她沒能很好的控制力道,反而將竭力架開水兵保護她們的軍官也一並屠戮殆盡。
看著最後兩名神姬終於升空離去,斯塔裡克長舒一口氣。
幾乎同時,彼得羅巴浦洛夫斯克號的艦首開始以極快的速度上揚,最終變成直插在海中的狀態。
此時艦隊所處的位置水深達到55米,斷成兩截的艦隊裝甲艦(就是戰列艦的俄國叫法)就這樣沉進了黝黑的海水中。
斯塔裡克被戰艦沉沒的漩渦拖進水中,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看見有人衝進海中,抓住了他的手。
是方才想要將他轉移到第二旗艦上的神姬姑娘。
姑娘用能力在頭部附近形成一個氣泡來維持自己的呼吸,並且用增幅翼驅動海水來對抗艦艇沉沒的渦流。
得救了——斯塔裡克剛這樣想,恐怖的黑影就闖進了他的視野。
那黑影的輪廓看起來像一隻螃蟹,可斯塔裡克並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麽大的螃蟹,更不知道有哪一種螃蟹會有一隻宛如惡魔一般閃耀著紅光的獨眼。
在海面上燃燒的皇太子號戰列艦的火光透過海面照到水中這隻巨蟹的外殼上,讓斯塔裡克清楚的看到上面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數字組成的編號:M-02。
而在這串編號下面,赫然印著中國海軍新采用的軍徽。
黑影接近的時候,斯塔裡克感到全身麻痹,幾乎同時,來救他的神姬在身體一陣痙攣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於是斯塔裡克再一次向著漆黑的絕望深淵墮落……他看見的最後景象,是那隻巨大的、人造的螃蟹正朝自己伸出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