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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民國不可能這麽萌》六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處處是青山
王天麟首先發問:“這大月熏,是何許人?”  林有德恨不得賞自己一個嘴巴子。他總不能告訴眼前兩位那是炮哥在小蘿莉時期就看上、耐心的養成了三年終於娶回家的日本老婆吧?何況在林有德原來的時空炮哥是1898年才遇到的大月熏,現在1895年,這事影子都沒有呢。

  “隨口胡言罷了,不必在意。”

  林有德明顯拿出明顯就是在搪塞的說辭,搞得王天麟一臉的狐疑。

  “有德兄,我愈發覺得你身上謎團成堆。”看王天麟那表情,回頭他鐵定要差人去調查大月熏,不過林有德不擔心這個,讓他查去吧。

  另一邊宮崎寅藏卻很豪爽的放下了這個小插曲,興趣重新轉到林有德剛剛說過的話上:“林君,你說西方列強二十年內會開戰,可以再詳細的說一下你的根據嗎?”

  林有德也樂得把話題轉移到其他方面,於是他很乾脆的開始把從另一個時空帶來的後世史學家對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世界形勢的分析和研讀都給抖了出來。結果他越說宮崎寅藏就越興奮,最後她站了起來,在桌邊來回踱步,走幾步讚一句“有道理”,一個來回就是一個“很有道理”,搞得林有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可惜林有德由於那不靠譜的金手指那坑爹的副作用,在女性身上林有德刷不到聲望值,不然的話林有德絕對會再胡吹亂侃上一個鍾頭。

  末了,宮崎寅藏重新在林有德跟前一屁股坐下,再開口的時候已經是一副畢恭畢敬的討教口吻:“依林先生看,在列強互相攻伐之前,我們要如何蓄積實力才好?”

  這一下可把林有德問住了,他心底有一年以內的短期計劃和十幾年以上的長期計劃,偏偏沒有一個中期計劃,在時機成熟之前的十幾年間怎麽積累實力他林有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此時萬萬不能露了破綻,王天麟就算了,這宮崎寅藏可是第一個免疫林有德金手指的妹子啊,本事肯定了得,決不能被這妹子看扁了。

  “哼哼,”林有德露出一抹頗有些老奸巨猾味道的笑容,故弄玄虛道,“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啊。”

  沒想到這一招對宮崎寅藏還挺有效,只見少女點點頭:“了解。以林先生的智慧,想必那是一些就算說出來,我等也不一定能理解的玄妙策略。”

  林有德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少女你把我當什麽了?諸葛孔明在世麽?”

  “另外,按林先生的看法,本次起義,真的毫無勝算嗎?”宮崎寅藏又換了個話題。

  “毫無勝算。”林有德完全不顧王天麟的臭臉,肯定的說道,“且不說廣州清軍兵力強盛,以現在康梁當道的狀況,在他們的維新變法失敗之前,朝野有識之士多傾向於維新,革命能得到的支持太少,廣東的民生也還勉強能過得去,所以老百姓也不會響應,怎麽看此次廣州起事都凶多吉少。”

  其實林有德咬定廣州起義不會成功的關鍵是炮哥,都說情場上失意戰場上方能得意,炮哥在情場上無往不利,又是吃自己的專屬妹抖又是吃鄰居家的蘿莉,自身又沒帶主角模板,怎麽可能會起事成功呢?

  當然這些林有德不可能告訴眼前兩位。

  看宮崎寅藏有那麽點被說服的意思,林有德決定試著把她勸到自己陣營來――另一個時空的宮崎寅藏被炮哥評價為“日本仁俠道的傳承者”,想必是個俠義之士。而這邊的時空裡這位娘版宮崎寅藏,

給林有德的直觀感覺就是類動漫作品和GALGAME裡很常見的“武士少女”那一類型的女孩,萬一她參加了不久的將來那次失敗的起義,按這類女孩的個性說不定就死戰到底掛掉了。  林有德甚至可以想象那時候的情景:要不就是“你們走,我來斷後!”,再不然“班比諾,別害怕!”“是你!都是你!我要炸掉你所有的橋!”,諸如此類的。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免疫金手指的妹子,林有德可不想她就這麽掛掉,自己謀劃中的妹子騎士團還需要她來添磚加瓦呢。

  所以林有德說:“因此,宮崎小姐,幫助起義,同清廷神姬營開戰這種事情,還請您慎重考慮。中國有句古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未來的中國革命還需要您這樣擁有神姬之力的人施以援手。”

  “有德兄,你這就不夠意思了。”王天麟首先對林有德這種明目張膽的撬革命黨牆角的行為表示不滿,“這一次你不參加起事的緣由我理解,但你不能……”

  “沒錯。我雖然覺得林先生您說得有道理,”宮崎寅藏打斷了王天麟的話,她站了起來,不管是臉上的表情還是說話的口吻,都帶上了舍生取義的悲壯,“但我已經許諾參與起義,寅藏為人,以背棄誓言為恥。所以先生的好意我領了,但這起義我是必定要參加的,即使必將失敗,寅藏也會讓世人驚歎我輩視死如歸的氣概。”

  林有德想何必呢,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年越王勾踐忍辱負重,終於完成了復仇大業,成為一代雄主。而那些耿直的忠義之士,固然留有美名,但他們畢生奮鬥的事業基本都失敗了。

  林有德不由得在心中歎氣,多好的妹子,還沒等自己有爭取的機會,就要折在炮哥的起義上了。罷了罷了,還是那句話,是他的跑不掉,不是他的就鐵定輪不上他。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林有德記得這第一廣州起義是沒有響槍的,炮哥自己看情況不對就先閃人了,後來起義果然敗露,清廷滿廣州捕殺革命黨人,起義所用的軍火剛到廣州港就直接被清廷扣走,隨船來的志士也悉數被緝拿。

  要是這邊的起義也響不了槍,那麽也許還有機會通過給敗露的革命黨提供掩護,來爭取宮崎寅藏。

  林有德開始盤算以自己手中的閑錢在僻靜地方購買地皮準備掩護革命者的同時,看說服不成的王天麟起身告辭道:“時候也不早了,不阻擋有德兄生財,我們先告辭了。”

  林有德趕忙也起身作揖道:“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剛剛說了,你們大可用我的店面做聯絡地點。”

  說是這樣說,他林有德沒入夥,革命黨又怎會信任他,把店面做聯絡點那根本不可能麽。

  王天麟推門而去,宮崎寅藏在以日本禮節向林有德鞠躬道別後,也像來時那樣隱去身形,從書房裡消失了。

  這時候林有德迫切感到自己該有個神姬在身邊,不然敵人派神姬來刺殺自己,像這樣隱身進來一刀抹了,那他林有德的所有宏圖大志都要付諸東流了。

  他開始後悔之前一次升級沒點自我防護系技能,現在要出神姬還得升兩級,按照遊戲中的一般思路,升級會越來越慢,也就是說至少一年之內他林有德對神姬們來說都處於不設防狀態,這不是坑爹麽。

  林有德在心中默念了三次別來殺我之後,吩咐店裡的女仆叫來帳房,開始謀劃在廣州偏僻的地方買地。

  轉眼時間到了十月,這個年代廣州冷得比林有德記憶中的另一個時空要早得多,所以林記沙龍的大掌櫃――這是唯一的掌櫃――早早的就換上了秋冬季的長衫。

  與此同時林有德發現,原來妹子們不怕冷的傳統從清末就已經開始了,明明涼意漸濃,夏芳蘭為首的小姐們出現在沙龍的時候還是做低胸洋裝的打扮。想來也是,泰坦尼克號裡面,那都冷那樣了,妹子們還是大大方方的袒胸露乳,為了美麗視寒冷為無物。

  從八月那次會面,到十月,國內外發生了一系列的大事。比如日軍南進軍團被台灣愛國軍民打了個鼻青臉腫,比如康有為的強學會被李鴻章查封,結果李中堂這個行動非但沒有止住全國上下文化人中的變法之議論,反而讓變法的呼聲高漲起來。

  而這國際國內的波瀾壯闊和林有德沒什麽關系,八月之後革命黨大概全部從林有德的沙龍裡撤出了,之前還偶爾能在年輕人中聽到革命和變法孰優孰劣的爭論,這會兒完全聽不到了。林有德偶爾會在夏家的大宅子裡碰到王天麟,每次他都會厚著臉皮問宮崎寅藏的近況,搞得王天麟看他的眼神都完全變了。

  林有德也不計較,他已經準備好了一處藏身的地方,甚至備了少量的藥品,這些表面上是為了在起義失敗的時候掩護革命黨,實際上就是為了做樣子招攬宮崎寅藏的。其他革命黨人能救當然順手救一下,反正能刷聲望,何樂而不為,關鍵是把那武士妹子掌握住。

  所以跟王天麟暗示了一番後,林有德也不管這年輕管家有沒有想透其中的玄機,就忙自己的去了。

  其實也沒什麽好忙的,商業往來這些東西林有德一概不懂,在前一個時空林有德上班的三年是做市場策劃的,不上班的那些日子裡麽……所以你讓他出點子搞市場推廣那沒問題,尤其是這種營銷學根本就連概念都沒有,後世的營銷大師們連精子卵子都不是的年頭,他林有德就是世界頭號營銷天才,他能把冰賣給愛斯基摩人,把洗發水賣給禿子。但你要他去管具體的商業運作,抱歉,他不行。

  要不是從夏家本家過來的帳房先生,和林有德剛點出來的那個防止雇員中飽私囊的特技,說不定林大掌櫃已經被下面的雇員給賣乾淨了。

  林有德也知道自己管不了具體事務,術業有專攻,人力資源管理自然不是他這個市場策劃該插手的。於是他很乾脆的把這些具體事務丟給夏家過來的那個老帳房,自己每天遊手好閑,跟年輕的公子小姐們拉關系,美其名曰“經營人脈”。

  八月之後林有德生活的另一個變化是,夏芳蘭開始每天出現在林有德的沙龍裡了。

  本來夏芳蘭的起居生活都歸專屬管家王天麟安排,這會兒王天麟去忙他的起義大計去了,夏芳蘭就沒人管了。這夏家的大小姐二話不說就賴在了林有德的店裡,每天纏著林有德陪她。

  而這夏芳蘭,興趣轉移得特別快,除了對林有德本人一直保持著極高的興趣之外,其他東西大小姐玩幾天就膩了。

  為此林有德先是“發明”了大富翁,又“發明”了卡坦島,最後他甚至有衝動要去“發明”樂高積木來滿足大小姐那似乎永不滿足的玩樂需求。對此林有德結識的一位公子哥很不以為然,這位公子哥是公認的廣州第二號少女殺手――第一號當然就是林有德了,他對林有德說:“有德兄,你弄那麽多有的沒的,她永遠不會滿足。但你隻要讓她品嘗到床事的樂趣,那麽今後保管她過來就隻想讓你把她抱上床。”

  對這種看起來很偏頗的言論林有德不置可否,他還不想讓夏家老爺子拿著文明棍死命的敲自己的腦袋。何況現在他林有德各種福利各種豆腐都沒少品嘗,除了沒接吻沒扒衣服沒打炮,林有德其他啥都幹了――兩人獨處書房,隻要不發出聲音那要幹什麽還不是隨便麽?

  現在每逢夏芳蘭獨自闖進林有德的書房,林掌櫃做的第一件事準是品味一下少女胸部那誘人的觸感,而大小姐的態度也由最開始的震驚到羞澀再到現在的習以為常――現在林有德摸上去,夏芳蘭就跟沒事人一樣,還要往林有德懷裡坐,完全把自己給倒貼乾淨了。

  金手指什麽的,真給力啊。

  都說人的欲望是無窮的,上個時空沒怎麽碰過女人的林有德色膽開始膨脹。他越是揉夏芳蘭的酥胸,就越發惦記起宮崎寅藏。

  武士娘啊,神姬啊,將來治國安邦平天下靠的是這幫免疫他林某金手指的妹子啊!

  林有德選擇性的遺忘了清末民初的諸位猛男。

  就這樣,林有德一邊坐看天下風雲,一邊玩著妹子(……),終於等到了1895年重陽節。

  這天林有德沙龍的大多數常客都跟家人插茱萸賞菊花去了,沙龍裡隻有一些隻身來廣州求學的年輕學生。林有德在店裡踱著方步轉了幾個來回,心理焦慮得緊:這起義應該今天凌晨就響槍,怎麽回事這是?

  結果林有德在店裡轉悠到傍晚,也沒等到起義的消息。入夜,沙龍就和往常一樣喧鬧起來,林有德接連和幾個熟識的有進步傾向的少爺搭話,結果都沒收到起義的風聲。

  再後來夏芳蘭高高興興的來了,身邊卻依然沒看見王天麟。

  實在悶得慌,前文藝青年決定吟詩一首抒發胸中抑鬱:

  “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

  這詩一吟出口當即一片叫好,肚裡有墨水的都聽出來這詩有點水準的,更多的人根本就是附和林有德這個社交圈的新貴罷了。可林有德下一句讓所有人都傻眼了。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

  戰地,黃花?莫名其妙的兩個詞當即在沙龍裡引發議論,林有德也沒辦法,人家原詩就這麽寫的,他作為九流文藝青年可沒本事改,隻能接著往下吟: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裡霜。”

  後世對林有德在1895年吟出的這首采桑子・重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解讀。主流的說法是:林有德知道這一天革命黨要起義,也預料到了起義的失敗,所以作這樣一首詩。“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一句的意思就是,秋風中發起的這次起義昭示著中華民族複興之春的到來,而後面那句“寥廓江天萬裡霜”則在感歎未來的革命道路上仍然充滿了艱難與苦難,如萬裡冰封的大江。煞有介事的評價完之後,評論家們豪爽的給林有德扣了一頂革命浪漫主義詩人的大帽子。

  而林有德山寨這首詩詞的時候真實的心境,後世的文學評論家們誰也沒猜對,也沒人真的關心這點。

  吟完這首詩後,整個沙龍裡一片寂靜。吟詩這東西,很看吟誦者心情的,就算同一首詩,以不同的心境去吟頌,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林有德此時心中焦慮,這首原本豪情萬丈的詞給他吟得像絕命詩,你說這沙龍裡能不冷場嗎?

  說來也巧,在林有德打算說點什麽打破這冷場的尷尬的當兒,第一次廣州起義的槍聲,打響了。

  林有德和所有人一樣盯著沙龍外的夜色。

  第一聲槍響之後,是長達數分鍾的沉靜,緊接著槍聲爆豆子一般響起。沙龍大廳裡不知道誰嘀咕了一句:“看這架勢,出動了將風營吧?”

  惶恐不安與興奮躁動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開始在大廳中蔓延。

  這時候,可以算是林有德心腹的帳房先生出現在沙龍大廳的樓梯上,他急匆匆的跑到林有德身邊,跟林有德耳語了幾句。

  好在這時候所有人都在關注外面的槍聲,沒人注意到林有德臉上一閃即逝的嚴峻神色。

  “諸位!”林有德一邊擊掌引起注意,一邊大聲說道,“現在廣州城內有變,由於顧慮安全問題,本沙龍今天準備提早歇業,還請諸位見諒。回家的路上,請諸位多多堤防。”

  這逐客令一下,大廳裡立刻一片嘈雜,但這種時候也沒人有玩的心思,所以公子小姐們都叫上家丁,開始依序離開沙龍。

  “小姐,”林有德轉向夏芳蘭,依然用可以讓周圍人清楚聽到的聲音說道,“帶我親自護送小姐回府。”

  “哦,好。”夏芳蘭看起來還很高興,完全沒意識到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有勞你啦,有德。”

  但林有德並沒有送夏芳蘭回家。

  林有德在相當於現今廣州法場地附近的地方買了一處宅院,這法場地都叫這名字了,當然就是法場了。當然這個法場地和北京的菜市口又不一樣,廣州地界裡和菜市口地位相當的地方是較場口,一般殺頭都在這,法場地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為當年鹹豐帝下令屠殺太平軍,廣州地方政府原先的較場容不下那麽多人,就選擇了這塊地方分批斬殺八萬太平軍士兵及其家屬。

  廣東人都特別信邪,這地方死了那麽多人,周邊的居民就陸陸續續的搬走了,沒人敢繼續住這鬼氣森冷的地方,法場地附近原有的宅院逐漸就都空了出來。到了1895年,這地方一個廣州本地人都找不到,全是流落到廣州沒地方住的流民和乞丐。林有德在這裡買了一個院子,用作藏匿革命黨,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天晚上,馬車載著林有德和夏芳蘭,還有和夏家相熟的老郎中,直奔林有德在法場地的院子。

  車一停從斜刺裡就閃出一個手持長刀的人影,劈頭就問:“來者何人!”

  這攔路的不是別人,正是宮崎寅藏。少女穿了一身便於行動的西式男裝,過腰的長發在後腦扎成一束馬尾,再加上手中雪亮的長刀,少女的身影整個英氣逼人了十幾倍。

  “是我,別緊張。”林有德推門下車,“情況怎麽樣?”

  “血已經止住了,但是……”這時候剛收起刀的宮崎寅藏對上了夏芳蘭的目光,她當即掐住話頭。

  “但說無妨,她早晚要知道。”

  這時候夏芳蘭已經下車,她扯著林有德的胳臂,心神不寧的問道:“有德,這是哪裡?這個人是誰?你們……在說什麽?什麽我早晚要知道?”

  宮崎寅藏盯著夏芳蘭,嘴唇抖了抖,終究什麽也沒說,她做了個手勢,示意林有德他們進門。

  這個小院本來就是林有德買了以後才用拐彎抹角的方法告訴王天麟的,他自然很熟悉院子的情況,進了院門之後,他直奔上首的廂房。

  掀起門簾的刹那,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夏芳蘭發出慘叫:“天麟!”

  大小姐撲將過去的同時,林有德衝跟著來的老郎中打了個手勢。在老郎中會意上前查看王天麟傷勢的當兒,他把宮崎寅藏拉到屋外。

  “到底怎麽回事?”

  “起義用的軍火,包括20具將風甲原定今晚在虎門外淺談卸貨。但是清軍出動將風營伏擊了我們,我趕到的時候前去接應的革命黨和同船到來的香港志士已經死傷大半,剩下的正在用將風甲和清軍鏖戰。”

  “你怎麽沒參戰?”林有德好奇的反問,按他之前對宮崎寅藏的了解,這姑娘準會高呼革命萬歲然後舉刀參戰。

  “我如果參戰,清軍就會啟用神姬營,同志們反而更難脫險。另外,也需要有人來城裡通報狀況,警告大家事情已經敗露。”

  雖然林有德此時看不清宮崎寅藏臉上的表情,但他本能的覺得這家夥沒說謊,她就是這麽判斷現場的情勢,然後選擇了一個能讓更多人脫險的行動方案。林有德本來隻當她是個莽將,沒想到竟然是個智勇雙全的上等貨色。

  “那,你通報狀況了嗎?”

  林有德剛問完,就明顯的聽到少女的歎息:“我隻來得及跑了兩個聯絡點,通知大家疏散,清軍就開始在城內清剿拉人了。就是在那時候我碰到了受傷倒在聯絡點外暗巷裡的天麟兄,就把他帶來了。”

  這時候旁邊的廂房裡突然傳出王天麟痛苦的大叫,把兩人都嚇了一跳,王天麟的慘叫過後,隱約能聽見夏芳蘭嚶嚶的哭聲。

  林有德再次將目光轉向宮崎寅藏:“孫大……孫文呢?”

  “十月一日,孫雯收到香港密電,得知起義所需兵器在香港的起運被延後了,她覺得推遲起義可能會導致集結的志士們被清廷察覺,所以決定放棄起義另作他議,就帶著和我一樣從日本過來志願支援起義的七八個姐妹離開了廣州,到香港去了。但是孫雯密電發出的時候,香港那邊軍火和隨船志士已經出發……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靠。”林有德並不知道原來時空第一次廣州起義的詳細過程,但對這邊時空的起義過程,他隻有這一個簡單的想法。

  “靠。”

  就在這時候,夏芳蘭掀開廂房的門臉,衝出來撞進林有德懷裡,不由分說嚎啕大哭起來。就在林有德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當兒,老郎中跟了出來,衝林有德搖搖頭。

  “啥?”林有德真的驚了,“死了?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不是說林有德對王天麟有多深的感情所以不願意相信他死了,隻是林有德靠著從穿越小說裡得到的“經驗”,認定王天麟至少是個重要NPC,主觀的認為他不可能死,正因為這樣,進門的時候盡管宮崎寅藏的臉色十分的難看,林有德也沒有對王天麟的生死有半點擔心。

  現在居然告訴他王天麟翹辮子了,他當然不能接受。

  可其他人卻把他這“貨真價實的震驚”理解成了別的意思。

  宮崎寅藏用力拍了拍林有德的肩膀,臉色凝重的說道:“接受現實吧,林先生。”

  夏芳蘭則哭得更響了。

  林有德把夏芳蘭推給宮崎寅藏,自己掀開廂房的門簾,看著躺在床上渾身是血已經了無生氣的那具軀體。

  此時他內心的感覺非常的微妙。在這之前,他和王天麟之間談不上什麽深厚的感情,他畢竟是個穿越者, 又有外掛這種東西減少他對這個世界的感情投入,在他看來這個世界的住民們和遊戲中的NPC差不多,所以他才能那樣毫無顧忌的思考怎麽利用他們。

  可現在王天麟死了,為了他的理想拋頭顱灑熱血了,他的遺骸就躺在林有德面前。這情景沒有遊戲事件CG那般精美,也沒有動人的背景音樂做襯托,王天麟渾身髒兮兮的躺在這間破破爛爛的廂房裡,為他伴奏的隻有初秋那仍然聒噪的蟲聲,以及遠處時不時傳來的野狗的亂吠。

  這個世界,以一種很微妙的方式,在林有德心中有了實感。

  林有德歎了口氣,對負責看管院子的夥計說道:“一切完事以後,你去帳房領500兩銀子,能滾多遠滾多遠。現在去院子裡刨個坑,我們把他就地埋了吧。”

  “有德!”夏芳蘭用哭啞了的嗓子衝林有德大喊。

  林有德抬起左手,製止夏芳蘭接著說下去。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處處是青山。”

  這兩句七言詩,就像魔法之語,當林有德輕聲將它們吟出的刹那,他覺得自己血管中冷卻多年的血液又開始變得溫熱,又開始奔流不息。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宮崎寅藏身上。

  “王天麟管家不幸失蹤,我們今天都沒有見過他,也從沒來過這裡。但是,總有一天,我們要立碑,紀念他,和那些在今天晚上犧牲的中華兒女。”

  少女一甩馬尾,手按腰間的刀柄,腰杆挺得筆直。

  她用清澈的聲音答道:“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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