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聯邦〖中〗央政府的大會議室裡,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息。m
“決不能加入協約國對德奧宣戰。”陳少白的慷慨陳詞,在這沉悶的氣息中顯得相當的突兀,但他顯然不在意這點“如果我們加入了協約國,並且宣戰,那麽將來就沒人會把〖中〗央政府當回事了!”
陳少白話音剛落,袁世凱來了句:“別擔心,這不是馬上就要選舉換屆了嘛。”
袁世凱這慢條斯理的一句話,把陳少白著實噎得不輕。這話也讓原〖革〗命派的要員們大皺眉頭,因為袁世凱這等於是在暗示,下一屆政府沒你們什麽事了。
袁世凱這一句,讓本就沉悶的氣氛又上了一個新台階,而且原本被掩蓋在沉悶之下的角力也露出了冰山一角。
這時候,孫雯開口了:“你們這樣子都下去,只會讓越來越多的人倒向林有德。而且……”
她頓了頓,目光挨個掃過圍坐在會議桌旁的“大陸三派系”的首腦們,才繼續說道:“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要不要宣戰的問題,在那之後的事情不在我們今天的議題上。”
“還用討論嗎,當然不……”
陳少白剛開口,就被袁世凱用堅決的口吻打斷了:“宣!為什麽不宣?德國也好,奧匈帝國也罷,和我們都無陸地上的接壤,他們要來打我們,就必須先把林有德的定海神針——海軍——給打垮,在那之前。我們不管做什麽都沒有損失,只有我們打他們的份兒,為什麽不宣?”
袁世凱搖頭晃腦的說了一大串,清楚明白的展現了陸軍部的意圖。顯然之前朱爾典的那番遊說還是相當的有效果,袁世凱惦記上富有的巴格達了。
袁世凱說完,國內實業財團聯合的頭子張謇也表態了:“宣戰之後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賣給英法各種戰略物資,大有賺頭啊。而且宣戰之後林有德勢必迫於英法的壓力,不會阻撓我們通過海路運送這些物資,不宣戰,難說他會不會暗地裡使壞。”
看來國內商人們的立場也相當的明確:不能讓林有德一夥獨佔發戰爭財的機會。
這下〖革〗命派的要員們臉色都變得非常的難看,他們既沒有足夠的兵力發動遠征去搶奪德意志的殖民地。又沒有足夠的商業能力去發戰爭財,靠著佔領北京的“頭功”佔有的政治權利現在又處於風雨飄搖之中,誰也不知道大選之後下一屆政府中還會剩下幾個〖革〗命派。
黃興皺著臉,坐在那裡好半天沒吭聲了。陳其美一根接一根的抽著卷煙,絲毫不顧坐在他身邊的黃馨那越來越厭惡的表情,而孫雯自己的情緒也明顯低落不少——這種低落,靠著她的能力,清楚的傳遞給了與會的眾人。
孫雯不適合這種勾心鬥角。因為她雖然可以隱藏自己的想法,卻不能完全的隱藏內心的情緒。
不管怎麽看,這次會議都結局已定。
於是孫雯歎了口氣,完全沒有當年在講台上振臂高呼時的氣勢。她用疲憊的聲音說道:“那麽,我們就正式加入協約國。對德國、奧匈帝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以及未來可能加入他們一方作戰的國家宣戰。散會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陳少白回到自己的公館。第一件事就是摔東西。
將玄關附近的瓷器全都毀壞殆盡後,他才轉向從剛剛開始就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站在旁邊的管家:“怎麽回事?”
“德國特使馬斯先生在客廳等您。”
“好吧,我這就來。”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緒,一面思考著如何對德國人解釋剛才會議上的狀況,一面走進了客廳。
“馬斯先……”陳少白熱情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因為他根本沒看見德國人的身影,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是一名戴著黑色寬簷帽身穿黑衣的陌生人。
“馬斯先生已經將您和德國達成的協議全盤交給了我們。”陌生人說“因此,我們認為您犯了叛國罪。”
陳少白轉身就跑,結果被黑衣人連射三槍放翻在地。
黑衣人從沙發上站起來,提著帶消聲器的走到還一息尚存的陳少白身邊,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繼續說道:“蓋世太保絕不饒恕任何叛國行為。”
話音剛落,黑衣人舉槍對著陳少白連補數發子彈,隨後繞過他的屍體氣定神閑的離開了。
1908年10月6日,中華聯邦宣布加入協約國,對德國、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宣戰,同時聯邦開始戰爭總動員。
因為聯邦方面開始戰爭總動員了,林有德這邊已經進行了幾周的戰爭動員也隨之表面化——在這之前林記也好海軍部也好,都謹慎的不在公開場合使用“總動員”之類的字眼,動員行動也進行得非常低調。
可宣戰之後,這些偽裝都變得沒有必要了,於是十月七日,荷浪牙波海軍大禮堂前的大〖廣〗場上,海軍部公開擺出了一千個應征點,招募士兵。
同時,林記總部也正式向自己名下的所有企業下達了命令,提高工人們的工作強度,減少休假,並且將工資水平相應的提高到“戰時水準”。同時,林記開始收購糧食、布匹等戰爭物資。
林有德在過去十年中一直在有意識的強化林記的戰爭動員能力,他借用了很多未來的經驗,建立了一台複雜高效的戰爭動員機器,這台機器在過去的幾次戰爭中小試牛刀,現在它完全啟動了,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組建和武裝一隻大軍。
終於輪到李得勝登記了,可還沒等他說話,坐在桌子後面的海軍軍官眉頭一皺,說道:“小孩子湊什麽熱鬧,回去上課去。”
“我不小了!”李得勝張嘴就反駁道“我十五歲了!”
海軍軍官哈哈大笑,然後伸出手指指了指身後的牌子上“十八歲以上適齡青年應征入伍登記點”幾個大字,然後直接就喊道:“下一位。”
“等會等會”李得勝抓住桌子邊緣“我的字寫得很漂亮,我可以給你們寫文件!而且我明年要考海軍武備學堂預科,所以我自學過炮術和航海,我能算炮角,會用六分儀,還懂摩斯碼,你們就招了我吧!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既然如此”那軍官笑著回應道“那我就更不能把你征召進來了,戰爭可是要死人的。”
說著軍官舉起左手晃了晃,李得勝這才發現他的小拇指整個沒了。
“這是墨西哥人的炮彈乾的好事,我只是丟了個手指,我的兄弟們可就沒那麽好運氣了。別看報紙上整天都報道我們打勝仗,整天都說我們的傷亡和敵人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但是我們還是有許多許多的好兄弟死在了異國他鄉的土地上,莫龍(一個地名)的海軍烈士陵園你去看過沒?”
李得勝搖搖頭,他還頭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去看看吧,那裡有一面牆,上面刻滿了這十年來犧牲的軍官和戰士們的名字,看看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你會有更加直觀的感受,孩子。”軍官頓了頓“所以,我更不能讓你這個時候就參軍,你還是好好的去讀書,考海軍學堂預科,將來能上大船當軍官,那陣亡的機會就小多了。好了,下一個。”
“不,我……”李得勝還想說什麽,卻被後面早就等得不耐煩的農莊農民模樣的小夥子一把推開。
於是少年只能心有不甘的從登記處離開。
“真倒霉。”他嘟囔了一句“去下一個登記處看看好了,這回我要虛報歲數。”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港口方向傳來洪亮的汽笛聲。
第一聲汽笛之後,又有其他的汽笛群起相應。
原本落在屋頂上的鴿子們被這洪亮的聲音驚動,全部振翅高飛。
汽笛聲依然接連不斷的從港口那邊傳來,就像盛夏荷塘中聒噪的群蛙,又仿佛秋夜中不盡的蟲鳴。
這時候李得勝身邊的人群中有人喊:“海軍主力今天要出發遠航!這是它們要出港啦!”
人群開始向海邊移動,顯然,大家都想一睹聯邦海軍主力的威儀。
李得勝猶豫了一下,也邁開步子隨著人群一起向海邊移動。 初來荷浪牙波的時候李得勝也曾經為那些大炮巨艦瘋狂過自豪過,可現在他更崇拜那些駕駛潛艇孤軍遊走在敵人控制區裡的孤膽英雄們,那些海面下的沉默獵手。
不過,少年對威武雄壯的水面艦隊出航的場面,仍然有著幾分期待。
他加快腳步,生怕去晚了海邊已經擠滿了人——不,現在趕去應該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李得勝再次停下腳步,開始回想在自己附近有什麽地勢比較高的、可以俯瞰港口全貌的地方。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有人高呼:“看天上!”
少年抬起頭,於是他看見林有德的旗艦白色木馬號正通過被道路兩側的樓房切割成長條狀的天空,旗艦的底部懸掛著金色的帥旗,清楚明確的告訴地面上仰頭觀望的人們林有德林大人此刻就在那艘戰艦上。
一時間,李得勝的所有思考都被胸中澎湃而過的情感吞沒,這時候人群中有人帶頭開始高呼萬歲,李得勝想都沒想,也跟著振臂高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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