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彤緩慢的朝前蠕動著身子,手指縫中嵌入了混著雨水的泥土,手心更是被尖利的石頭劃破。她四肢越來越麻痹,像是正在被一點一點的石化,感覺也在漸漸的流失,視野裡殘留的是無休無止的雨水。喜歡過的人,恨過的人,被雨或是淚浸泡得越發模糊。
死有多痛苦,夏以彤不清楚,但她卻體會到了生不如死的煎熬。
從那以後,她一直痛恨下雨的夜。
雨不知何時停了,初升的朝陽投射在大地上,枝葉尖頭懸而未落的雨珠,發出晶瑩的光芒,整一副沁人心脾的雨後清新圖。可惜,畫中的人卻沒有心情欣賞那樣的美景。
一個下坡,夏以彤整個人滾到了泥濘的山路邊。曾經冷若冰霜,美若夏花的她,此時頭髮凌亂,髒汙的衣襟被劃破了幾十處,垂落在積水中的手還滲著血絲。狼狽吧,不論以前的生活有多艱險,她也沒落得如此淒慘。
因為別人留在她身上的傷,即使再深,也總有一天會痊愈。而這一次傷她的,是她最在乎的人,亦如十年前的那一次。
豔陽普照,夏以彤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液,卻仿佛定格在昨夜的雨中。冷,寒……
“大人,前面好像倒著一個人。”
“停車。”
迷迷糊糊中,夏以彤依稀聽到由遠至近的馬蹄聲。然後,整個人像是躺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她實在是太倦,太累,已經沒有再睜眼的力氣,更不知抱起她的是誰?
意識完全飄散前,一個模糊的影像閃現在夏以彤的腦海裡,遊絲般的深入到骨髓,深入到再也不能控制的淚源。江予辰。一顆苦澀的淚,融著所有的心碎,無聲的從她的眼角滑落。
“哐。哐。哐。”車輪碾過石頭的聲音再度響起,載著夏以彤的馬車,朝著與皇城相反的方向遠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最終,她從駐留了兩年時間的繁華裡徹底消失。而她用全部生命喜歡著的那個男人,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另一場噩夢,夢醒了,依舊只剩下她一個人在掙扎。
要是可以,夏以彤多想死在那場夢中。不論她多努力的支撐,得到的,也永遠不會是救贖,而是一次比一次更加重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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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風,也不是雨,是一聲聲無助的哭泣。無月的夜,無人路徑的街道,一個被人遺忘的小孩女,蜷縮在冰冷的牆角,瑟瑟的顫抖著。寒風灌進小女孩單薄的衣襟,冰雨沾濕她凌亂的發梢,她緊咬著凍得發紫的嘴唇,倔強的閉著眼,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從眼眶中擠出。
“不許哭,不許流出那些卑賤的眼淚,沒人會同情你,也不會有人在意你……”昏暗的世界裡,夏以彤站在街道的盡頭,衝著小女孩歇斯底裡的吼叫。綿綿的雨水打在夏以彤的身上,如同凍藏的冰,一點一點,慢慢的把她的血液與骨頭一塊凝結。然後,把她冰封,埋葬在萬年雪山之下。
“咳。咳。咳。”沉迷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穿越了幾個輪回那麽漫長。一陣重咳,撕裂著夏以彤的咽喉。不知是撕心裂肺的痛,還是想要衝出那段不堪的過往,她從昏迷中驚醒。
“姑娘,姑娘。你醒了。”
是一個柔和的女音,距離很近,聽得很清楚。隻是傳入夏以彤的耳中,她的心頓然缺失了一塊,異常的難受。到此刻她才明白,她的感情是何等的卑微。江予辰,那個男人現在一定在善理Z貴妃的事,與她撇開關系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出現在她身邊?
夏以彤啊夏以彤,周婉晴說的一點沒錯,你真是傻得無可救藥。就在清醒的前一刻,她竟然還妄想,睜眼第一個看到的會是那張熟悉的臉龐,隻要他說一句“對不起”,她就原諒他。
夏以彤,從何時開始,你變得這般的可憐?
心,千瘡百孔,被毒噬的身子更是遍體瘡痍。隨著意識的恢復,鑽心刺骨的疼痛,猶如洪水猛獸般朝著夏以彤席卷而來。她緊咬著下唇,可一顆一顆豆粒大的虛汗,還是從她的額角滲出,順下滑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留下幾道淺淺的水痕。幾滴汗水潤濕了她的嘴角,鹹鹹的,還帶點苦味。
“姑娘,是不是很難受?”
近在耳畔的聲音再度響起,夏以彤才想起另一個人的存在。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把唇齒裡所有的苦澀,一齊吞咽進身體。胃一陣陣的翻攪,她嘴角卻攬過一抹笑意,有點涼,亦有點淒楚。
夏以彤睫毛又顫了兩顫,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不是熾熱的白光,窗外昏黑一片,該是晚上。而她,則是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是一個很簡單的房間,一個雕花屏風,一張圓木桌,上面整齊的擺放著茶壺和茶杯,四張椅子,窗台上擱著兩盆蘭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確切的說,空氣裡還有股墨香,淡淡的恰到好處,很好聞。
一盞燈放在桌上,紙糊的燈罩中,星星火光無規則的跳動著。一隻灰色翅膀的蛾子飛舞在旁,拍打著翅膀,朝著火苗躍躍欲試。夏以彤躺在床榻上,頭側枕著枕頭,沒有回應站在邊上的丫鬟沛兒。她隻是靜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隻飛蛾。直到它撲進火裡,火星猛然串起,發出“吱。吱。吱。”的聲響。盡時,僅剩下一小堆白色的灰燼。
明知是死,為什麽還要那麽的義無反顧。當生命被烈火灼燒,一切化作虛無的瞬間,就一點不痛嗎?
夏以彤疲憊的閉了下眼,眸子裡原本閃爍著的一小撮火光,漸漸的、慢慢的被灰暗侵蝕。她手抓著床沿,艱難的起身,盤膝而坐,試著運氣,想要把身體裡的毒素逼出體外。可剛一提氣,關節與經脈就傳來針扎的刺痛,痛得她無法呼吸。
“江予辰,你是鐵了心要除掉我,對吧?”夏以彤雙手無力的垂落在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