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鎖打開。”周業章命令看守的人。
牢門打開,周曉雲走了進去,周業章則是守在外面。牢裡,陸止俞端坐在牆角的一堆雜草上,衣襟有些襤褸,好在沒有受刑。雖已是階下之囚,陸止俞卻無一絲的落魄,眼裡袒露著一份從容,不畏死的坦蕩。
正如他曾對夏以彤說過的那樣,選擇這條路,他已有死的覺悟。
聽到外面的動靜,陸止俞抬起頭,然後看到走進來的周曉雲。
“陸大人。”周曉雲走到陸止俞的前面。
陸止俞看周曉雲的眼神,不至於到嫌惡的地步,但也外露幾分敵意。
畢竟,是她父親把他置於這般境遇,陸止俞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周曉雲不知道的是,皇甫家和周家,更是有著一段充滿血腥的過往。
“陸大人,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不想見到我。”周曉雲抿了抿嘴唇,眼眸劃過一片灰黯之色。
“周小姐,這裡不是你呆的地方,還是回去吧。”陸止俞剛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
“我。”一股很委屈的感覺湧上周曉雲的心田,她把頭低下。
時間,仿佛停在了那裡,沉寂的牢房,連空氣也變得沉重。
“陸大人。”周曉雲再度抬起頭,把面容裡的傷色掩掉,對陸止俞勸道。“我爹很疼我,只要我跟他說,我和你已有夫妻之實,他會放過你的。”
她本是一心想救他,可在陸止俞的眼裡,周曉雲看到了鄙夷。她早該料到,他又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
“替我轉告定遠侯,這個世道,是有天理循環的。他所犯下的那些罪孽,遲早得還。”陸止俞沒有感激,而是決絕的說道。在他看來,周曉雲那所謂的“救”,只是為了一己之私,變相的逼迫他就范而已。性命,在他們手裡,從來都如同兒戲。
“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讓你死。”周曉雲道。她,一定不會讓他死。
牢房外,一個黑衣人朝周業章走來。
“章大人,侯爺在找你。”黑衣人對周業章說道。
“我一會就過去。”周業章回道。見時間也差不多了,待黑衣人走後,周業章走到牢門口,喊裡面的周曉雲。“小姐。”
牢房裡,不知哪來的一道風打在牆壁的火把上,光線明暗了下。人已走到牢門背的周曉雲,腳步駐足,又轉過身去。
“陸大人,如果我不是生在侯府,你會喜歡上我嗎?”周曉雲凝視著陸止俞,她問。
不過,沒有等到陸止俞的回答,周曉雲便走了。“哐”,鐵質的牢門合上,接著是被鐵鏈鎖上的聲音。
厚重的牢門,阻斷了外面的視線,陸止俞的視線停留在周曉雲走之前站的位置,黑亮的眼瞳劃過一層複雜之色。
這世上,是不存在如果的。
翌日,是個陰霾的天氣,整個天地被一層灰暮所籠,沉沉的,很壓抑。
定遠侯府的後巷,夏以彤被人攔住了去路。五米開外,站著一個男人,一個她曾最在乎,卻是最痛心的男人,江予辰。
雖然夏以彤女扮男裝,但是,江予辰能確定是她。
“彤兒。”
他那詫異的表情,是驚訝她為什麽沒有死?再次相對,沒有重逢的溫情,夏以彤嘴角淺淺的挽起,那抹驚豔的容顏,笑淡了花開,笑醉了人海,卻是冷冷的,寒至人肺腑的一個笑容。以至於令走向她的江予辰,也停在了原地。
沒有對話,兩人就那般站立著。
轉角的一條巷子裡,侯府的一隊侍衛正在搜找著誰。
“大人,剛在那個人,就是在這附近。”一侍衛帶路,對侍衛統領說道。
“分頭找,不許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侍衛統領環顧了遍四周,巷子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命令其他人。
侍衛五人一組分散開,一組人朝著夏以彤和江予辰所在的巷子方向走去。聽到走近的腳步聲,夏以彤臉色一變,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足以和侍衛硬碰。後有定遠侯府的爪牙,而前路,江予辰則猜疑的看著她。
關於夏以彤,江予辰有很多疑問。為什麽,她會出現在南濱城?再看她微變的神色,她後方另條巷子的對話,江予辰也聽到了,應該是侯府的人。侍衛口中要找的人,是她?而她,又和侯府之間有什麽關系?
就在侍衛轉彎的同時,江予辰抓住夏以彤的手臂,岔進了另一條巷子裡。
南濱城東面的一家客棧,二樓左邊盡頭的房間,窗戶開著,外面時而會傳來些人聲,裡面的人,卻是相對無言。
“咳、咳、咳。”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奔波,夏以彤咳嗽起來。
江予辰這才注意到,夏以彤的臉色慘白得很,不見一點血色,額頭更是在冒著虛汗,身體很虛弱。
“你受傷了?”江予辰過到夏以彤身邊。
夏以彤推開江予辰,左手抵在桌支撐著身子。“咳、咳、咳。”沒能止住咳嗽的她,反而咳得更厲害,心肝脾肺,渾身的血肉似剜般的痛。“咳。”又是一聲重咳,一股甜腥的液體從她的體內上湧,濁黑的血從她的嘴角淌出。
江予辰見狀,也不再問,而是直接抓過她的右手手腕,他的食指和中指壓在她的脈上,當即,面色變沉。
是中毒。
戌時,夏以彤昏睡在床榻上,還沒有清醒過來。
房門打開,沈敖南從外面走了進來。
“事情查得怎麽樣了?”江予辰看了看榻上的夏以彤,問沈敖南。
“夏姑娘沒被送去閩西。”沈敖南也同是看了看夏以彤,回道。
夏以彤沒被送去閩西,卻出現在南濱城,而此時的她還身中劇毒。兩者聯系起來,江予辰原本想不通的事,一下子明晰起來。是周婉晴。“周婉晴。”江予辰眼神變得冷徹,他兩手攥緊,指骨曲折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
昏睡中的夏以彤,像是做著什麽噩夢,眉頭緊鎖,整張臉龐很痛苦。終於,她睫毛顫了顫,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