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著李丙佟的死,陸止俞哪肯再丟下夏以彤,那無異於是用她的命換他的命,就算是他死,陸止俞也做不到。
可很多的事,根本由不得人做主。
“馬。”周曉雲指著自己的馬,提醒李旋風。
“大人,走,不然其他人就白白死了。”李旋風強行去扶陸止俞上馬。
至於江予辰,自然不會讓陸止俞輕易地逃掉。
而另一場誰也始料不及的變故,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江予辰終於出手了,他的劍直出,勢不可擋,夏以彤去擋,可她殘破不堪的身體哪敵得過。江予辰一個單手扣住夏以彤的手腕,把她整個人甩到了別處。賈仁和本就有傷在身的李旋風,亦不是江予辰的對手,僅幾招,江予辰便殺到了陸止俞的身前。陸止俞,一定要死。江予辰劍鋒直指陸止俞的胸膛,那一劍下去,必死無疑。眾人臉色驟變,劍氣帶起的勁風吹動起陸止俞胸前的衣襟。旁無救援,利劍的白光直刺陸止俞的眼瞳,還有一米,劍便會刺穿他的心臟。卻在這時,一個人橫出,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一劍。
血,浸紅了周曉雲的衣裳,比任何的花都來得更加妖豔。
變數來得太突然,就連江予辰也沒料到。
“周小姐,為何要這樣?”陸止俞扶住了向後倒去的周曉雲。
氣血急降的周曉雲,手抓在陸止俞的衣袖上,還是第一次,她和他貼著這麽近。他的眉眼,他的神色,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還有她的溫度,也能真切的感受到。視線有些模糊,好像,她有看到陸止俞在難過,他那雙痛苦的眼瞳是為了她嗎?應該是的,周曉雲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來得太蒼白,亦是令人痛心。
如果,她不是生在侯府,她和他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嗎?周曉雲曾假設過無數次,也問過陸止俞一次,若是錯過這回,今生便不再有機會問了。可到最後,周曉雲還是沒問。不知道這個世上,有今生來世嗎?
和傷口湧出的鮮血相比,周曉雲的臉色越發的慘淡,氣色蒼白,人卻依舊很美。可以說,陸止俞還是第一次認真的看她。一直來,他隻把她當作是周海山的女兒,有了這層身份,兩人的關系從一開始便和別的人不同。而這兩年,她想方設法的接近他,他卻從沒去了解過她,也沒想過要去了解她。她是侯府千金,僅此而已,不存在其他的感情,也沒有什麽公平又或不公平。
恨,好比慢性毒藥,一點一點深入人的血脈,在不知不覺中左右著人的情感。
如果,真的有如果,很多的事情便可以重新來過。
“快走。”周曉雲用勁力氣對陸止俞說道。
看著倒在陸止俞懷裡的周曉雲,被摔至三米外的夏以彤撐在地面的兩手一顫,心也跟著莫名的一陣疼痛。她想不到,周曉雲能為陸止俞做到這個地步。“走。”夏以彤衝著李旋風大喊,陸止俞必須要活下去,決不能辜負了周曉雲的那份情。
還不到感傷的時候,李旋風把陸止俞強行拉上馬,一掌用力打在馬身上,兩人一騎,往遠處快速衝出。
林子裡的廝殺聲還在繼續,卻是在漸弱,沈敖南帶著幾人趕了過來,便見周曉雲倒在血泊裡,江予辰手裡的長劍還滴著鮮血。南面,還能聽到遠去的馬蹄聲。正當沈敖南猶豫要不要去追陸止俞時,夏以彤再看了看氣息越來越弱的周曉雲,從地上站起身來。
“放了陸止俞,定遠侯得到的事實便是,周曉雲被我所殺。”這是夏以彤對江予辰開出的條件。
江予辰的眼瞳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顏色,很深,很沉,除他以外,誰也看不透。
“彤兒。”江予辰喚了一聲夏以彤,她沒有應,他再轉向沈敖南。“你去處理,周曉雲為皇甫家族的余孽所殺。”
那是,一刻鍾後。
追錯方向的周海山終於到了黃蜂林,見到的卻是血戰後慘絕人寰的場面,灌木叢的枝葉上灑滿了鮮血,連黃色的土壤也給浸紅了。雖然有二十年了,他還認得李丙佟,皇甫家和江予辰的人,都死了不少。是在看到血海旁邊躺著的周曉雲時,周海山大驚失色,整個人失魂的杵在馬上,他不信,更是接受不了。
“雲兒,是爹,醒醒,不好嚇唬爹。”周海山跪在地上,扶起周曉雲。
好一會,周曉雲睫毛輕顫,兩眼緩緩的睜開。胸口好痛,看著自己的父親,周曉雲張了張口,卻是再也吐不出字了。
“雲兒, 有爹在,你不會有事的。”周海山的聲音都在顫栗。
周曉雲的胸口已不再有血湧出,而生命也在一點點的逝去,是要死了嗎?她忽然覺得,還有很好留戀的東西。看著周海山悲傷的樣子,她好想和自己的父親說聲對不起。對不起,她要死了。
“雲兒。”大喊聲刺破雲霄,卻留不住欲去的人。周曉雲抬起的手,無力的垂落在地,眼睛也輕輕的閉上了。
已經出到黃蜂林外的夏以彤,前行的步子一頓,心像堵了塊什麽,很難受。
“是誰?”周海山放下周曉雲,轉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江予辰。
“侯爺,請節哀。”江予辰慰藉周海山。
“是誰?”周海山再次問道。
“本王本是在此埋伏皇甫家的余孽,誰知,曉雲突然闖入。當時,皇甫家的人各個都殺紅了眼……”江予辰語調平緩,把周曉雲的死嫁禍給了皇甫家。
“皇甫家。”周海山字字咬牙切詞的吐出,悲慟化作仇恨,他面目猙獰,赤紅的眼瞳近乎皸裂。白發人送黑發人,喪女之痛,亦是將他的身心摧毀。周海山往血戰場裡看去,李丙佟死在人堆裡,卻是不見陸止俞。“陸止俞呢?”
“讓他逃了。”江予辰道。
“陸止俞、陸止俞。”周海山一遍遍的重複著那個名字,就算是將陸止俞血肉為泥,也不足卸他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