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種謊言:善意的謊言和惡意的謊言。 M善意的謊言是指為了別人不傷心和難過而說的,惡意的謊言是為了自己不受懲罰而說出來的。一個為了別人,一個為了自己。
孟有田雖然騙了柳鳳,但柳鳳卻並不記恨,心中的愛是一方面,她當然也知道孟有田是為了她,所以能夠接受這善意的謊言。
其實孟有田將九龍堂這些人安置在土門村,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這些人不同於逃難而來的百姓,好擺弄。而且讓他們再拿起鋤把子,恐怕得有段時間去適應。
當然,有一弊,便有一利。孟有田看重的是這些人各有所長,留在土門村,說不定以後會有大用。肖廣和多謀,眼光犀利;肖三親和,見人三分笑,能和各種人打交道;老吳會調教牲口;張瞎子會擠腦瓜逼供;肖四槍法不錯……各人有各人的用處,關鍵是看什麽時候,如何運用。
村外村有二十多座房子,逃難過來的百姓,甄別之後在主村安置了一些,剩下七八戶便住在這裡。九龍堂的人一來,也不擁擠,可以一人一戶還有富裕。
很乾淨的小院落,還栽種著一小片菜地。雖然屋子裡擺設挺簡單,但仍能讓人看出是特意布置過的。
“看這大木桶,連夜趕工出來的。”孟有田笑著拍了拍木桶的邊兒,說道:“坐在裡面美美的泡個熱水澡,甭提多舒服了。”
柳鳳伸手摸了摸木桶光滑的邊沿。笑著點了點頭,孟有田的心意,還是很讓她領情的。
“這屋是你收拾的?”柳無雙黑著臉從外面走了進來。
“啊,是呀!”孟有田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那正房為啥不好好收拾?髒得象個豬窩。”柳無雙瞪起了眼睛。
“那個,時間不趕趟啊,俺這就去打掃。”孟有田咧了咧嘴。怎麽就象豬窩了,還看得過去嗎!
“得,得。不稀得用你。”柳無雙擺了擺手,在屋裡瞅了瞅,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孟有田聳了聳肩膀,一看炕上已經堆了包袱、被褥,便不仔細演示,而是簡單介紹道:“這炕一半能燒熱,一半是假的,掀開蓋子,就是個地洞,得有空兒的時候帶你們進去轉轉。”
“通到哪兒?”柳鳳好奇地問道。
孟有田眨了眨眼睛,很神秘地輕聲說道:“通到俺家,晚上要是想俺了。你就鑽過去哈。或者俺鑽過來也行。”
“卻。”柳鳳給了孟有田一拳,嗔道:“你敢鑽,就打破你腦袋。”
孟有田呵呵一笑,正色說道:“開玩笑的。不過,你們還真得練練鑽洞。洞裡有的地方窄巴,身子硬的話,可要費點勁兒。”
“你就好挖地鑽洞,人又不是耗子。鬼子來了,打不過就往山裡跑唄!”柳鳳對地道的作用很有些看不起。
“多條保險的退路不好嗎?”孟有田解釋道:“前幾次鬼子打進來,俺們就靠著這地道和地雷。讓他們吃了大虧。再說,象老人、孩子,還有俺這樣跑得慢的,有地道躲藏,心裡也有底。”
柳鳳點了點頭,既然能方便孟有田,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這村子從外表看好象沒什麽,其實裡面有很多巧妙的布置,等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孟有田推開窗子,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說道:“這年月呀,不多做些準備,連命都不住哩!”
柳鳳走到孟有田身邊,向院子裡望著,一棵小樹已經綻出了綠色的嫩芽,枝條晃動,象是在招手歡迎新主人的到來……戰爭年月,溫存甜蜜的時間總是那麽短,但已經足夠讓人感到幸福。或許正因為短暫,才更顯珍貴,不舍得輕易糟蹋。
對於柳鳳來說,她要求的並不算多,哪怕只要能常看見孟有田,便足以使這個情竇遲開的姑娘感到滿足。而對孟有田來說,戀愛的感覺也使他興奮不已。正如那句話,天下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滋味,這只有當事人才解其中的奧妙。
但孟有田在享受這溫馨的快樂時光時,也沒有忘記繼續加強抵禦危險的能力。野外覆頂壕溝已經顯示了威力,作為地道的拓展,它移動范圍更大,更容易讓敵人防不勝防,而且攻擊性比村落地道更強。
地道要改進,增加防護能力;地雷也要囤積,也要增加花樣;各村的民兵也要訓練,提高戰鬥能力。生產也不能耽誤,還要指導積肥、種地、養雞、養兔、養魚、養山羊,工作一乾起來,便是一樣接一樣。
或許別人在鬼子掃蕩後會松一口氣,享下清閑。可孟有田卻知道現在只是個開始,狂風暴雨的考驗還在後面。而且這種征兆已經顯露出來,鬼子開始修路了。
在整個敵後抗戰期間,日軍的倚仗便是交通線。日寇敢於以少量的兵力夫佔領廣大的區域,以不足的兵力去對付打不盡、殺不絕的敵後武裝,是因為有了公路和鐵路,交通線是日軍的命脈。在華北敵後圍繞交通線進行的鬥爭,構成了華北抗戰的主旋律。
敵我雙方都在交通上傾注了幾乎全部的精力。一方要保持暢通,以便用機動彌補兵力的不足,對抗日根據地實行分割打擊;另一方則努力破壞交通,使敵人的運輸能力、機動能力降至最低,在廣大的地域內顧此失彼。
一九三九年初,多田峻調任華北派遣軍司令官,立刻開始大力整頓交通,建立聯系緊密的交通網,使村村有公路,路路有炮樓,以公路、鐵路為紐帶,欲將整個華北結成一張堅韌的網。
在太行、太嶽山區,鬼子開始搶修白晉和臨(汾)邯(鄲)鐵路,妄圖將太行、太嶽區分割開來。在平漢路上,敵人向東擴張,計劃修成石家莊至南宮、內邱至巨鹿、邢台至威縣、邯鄲至大名等公路乾線和許多支線,把冀南根據地分割成了若乾小塊。同時,日軍還計劃在平漢線西側積極增築據點和公路,嚴密封鎖太行、冀南間的交通。
鬼子的重點目標直指冀中、冀南,這裡是平原地帶,是華北的糧倉,是最富庶的地區,自然成為敵我雙方爭奪的焦點。
但在邊區,壓力也重重而來。河野浩二是多田峻“以路製人”戰略的最積極的執行者,對上次掃蕩的損失耿耿於懷。沒有便利的交通,就不能有效打擊八路軍,就不能洗雪失利的恥辱。在這一點上,他和隆平大滿的思路不謀而合,也認識到一陣風式的掃蕩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河野浩二是個相當有頭腦的家夥,也認識到整頓交通並不單純含有軍事意義,而是包括有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重要意義。為此他攪盡腦汁,采用了兩種修築道路的方法。
第一種是修築環狀汽車公路。即以縣城為中心,修築一條環形路,將大量的村莊都納入環狀公路內。汽車一天到晚不停地巡邏,使抗日武裝不能接近,從而使抗日根據地逐漸萎縮;第二種則是放射線公路,即從中心向外修築多條公路,將觸角延伸出去,不斷設立據點,以擴大佔領區,擠壓抗日武裝的活動空間。
當然,作為最高指揮官,木村是不太滿足這種慢騰騰的行動方式。河野浩二也不得不照顧他的面子,組織了又一次的掃蕩,希望在青紗帳起來之前消滅敵人主力,或者取得其他的一些戰果。
清明時節,本來是春光明媚的好時候,但戰爭的陰影再一次籠罩下來,人們的精神又緊張起來。
“鳳兒,你還隨著鄉親們進山躲避。”孟有田騎在馬上,用望遠鏡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地勢,“不想讓你再冒危險,而且——”
“而且這次嶽老五,或者杜世雄要來。”柳鳳抿了抿嘴巴,攏了攏被山風吹亂的頭髮,完好的眼睛裡射出了一絲厲色。
“不是或者,他們是一起來的。”孟有田放下望遠鏡,說道:“鬼子的心思很明顯,盡量減少日本人的損失,讓偽軍來承受傷亡。而且嶽老五和杜世雄有芥蒂,為了爭寵,自然要賣力氣。”
柳鳳垂下眼瞼, 淡淡地說道:“知道你擔心什麽,怕我報仇心切,不聽你的指揮。嗯,你不告訴我爹,那是應該的。可我,你還不知道,挺聽你的話的。”
“子彈不長眼,我是擔心這個。”孟有田努力把聲音變得緩和,勸道:“實在看不得親人受傷害,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思。”
柳鳳抬頭看了孟有田一眼,柔聲道:“那你不明白我的心思?好歹在一起,省得瞎惦記。我可是個急性子,哪能受那種罪。”
孟有田苦笑著搖了搖頭,柳鳳不光是個急性子,還是個倔脾氣,想讓她象阿秀那樣聽話,嗯,可不是那麽容易。
“別以為就你能耐,我的槍法也不差。”柳鳳笑著揚了揚眉毛,“你不說我現在是一目了然嗎,嗯,瞄準可比你方便多了。”
“呵呵。”孟有田暢快地笑了起來,伸過手去。柳鳳輕輕咬了下嘴唇,也抬起了手,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能調侃自己的缺陷,柳鳳的心態已經轉變了大半,這由衷地讓孟有田感到高興。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