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太,太長,你興許聽不懂。”孟有田斷斷續續地說道:“俺,俺隻問你,為啥寧肯眼睜睜著看著四爺去死,卻不讓俺試試。俺,俺頂風冒雪地來,就,就是為了往人身上撒蛆,自己找死哇?” 柳鳳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先不管這撒蛆救人的道理,孟有田冒著風雪來看四叔,說明他還是很在意這件事情的,他犯得著自尋死路嗎?其實孟有田想左了,他根本不應該試圖把蛆療的原理和例子講給柳鳳聽,不僅是柳鳳聽不懂,恐怕連讀過大學的人也會深以為怪。
“俺沒有害四爺的道理。”孟有田的氣喘得勻了些,繼續說道:“要是你們有別的法子,這事俺說都不說。可眼看著你們沒招兒了,俺才想著試一試。你要願意看著四爺死,不肯用俺的招兒,俺也沒話說,回家就是了。可你不問青紅皂白——”
柳鳳用力掙了掙,沉聲說道:“放開手。”
“你,你要是還打,俺就不放。”孟有田把柳鳳的身子往自己懷裡抱得更緊。
“不打了,快放開。”柳鳳似乎才覺出這樣的姿勢實在有些那個,語氣有些又氣又急。
“說話算數哈,咱們有話好好說,不許再動手。”孟有田嘴上說著,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手腳。
柳鳳翻身坐在雪地上,垂著眼瞼,伸手拂眼前的亂發,發著愣怔。靈兒趕緊跑過來,扶她起來,又給她撲打著身上的雪。
孟有田也站了起來,小全過來幫他收拾著身上,毛領子被揪掉了一小半,很狼狽地耷拉著,嘴角破了,左頰還有淤腫,這場搏鬥,他吃虧不小。
“按你的法子,若是救不好四叔呢?”柳鳳輕輕摸了摸臉,疼得咧了咧嘴,亂打亂鬥當中,她也挨了幾下子。憐香惜玉和光挨揍是兩碼事,孟有田胡打亂掄,也著實不會考慮太多。
“救不好就救不好唄!”孟有田摸了下嘴角,看著手上沾的血跡,皺著眉頭說道:“你評書聽多了吧,俺可不會說救不好四爺,提頭來見的話,俺還沒活夠呢!要是你逼著俺立什麽狗屁軍令狀,俺就不管這事兒了,和你們一起,咱啥也甭乾,就眼巴巴等著老天爺開恩救四爺好了。”
“你——”柳鳳瞪起了眼睛,半晌,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其實柳鳳已經被孟有田那幾句話打動了,蛆療的原理暫且不管,死馬當成活馬醫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況且孟有田也真沒有害肖廣和的道理,為了救人,盡管這方法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也是孟有田的一片好心。至於救好救不好,柳鳳也沒想把孟有田怎麽樣,不過是想找個台階,可孟有田在氣頭上,根本不接她的茬。
柳鳳跺了跺腳,轉身進了屋子。孟有田和小全互相看了看,都搖頭苦笑,磨蹭了一會兒,也進了廳房,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兒,靈兒從裡間屋走出來,來到孟有田身旁說道:“孟大哥,鳳姐請你進去呢!”
哦,孟有田懶懶地應了一聲,起身走進了裡屋。
靈兒在他身後跟著,神情比較怪異。這家夥,敢跟鳳姐互毆,她可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情。而鳳姐居然還忍了,沒拿槍崩了他,這事兒可真邪乎。
柳鳳坐在肖廣和對面的椅子上,見孟有田進來,便垂下了眼瞼,似乎不樂意看這個家夥。停頓了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說道:“用你的法子試一試吧,是好是壞但憑天意。”
孟有田輕輕吐出一口長氣,看來現在也只剩下了這一條路可走,
柳鳳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理。他也不說話,伸手將放在牆角的木盒子拎過來,打開外麵包著的棉被,掀開蓋子…… 其實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人們就發現蠅蛆有特異功能。當時,由於藥物的匱乏,很多士兵的傷口不能愈合。一些蒼蠅的幼蟲便在受傷士兵的傷口上,生了一些蠅蛆。當時美國馬裡蘭州醫學院矯形外科醫生威廉·比爾發現凡是生了蠅蛆的傷口很快能愈合,而且這些士兵他們繼續生存下來的比率,遠遠高於沒有滋生蠅蛆的士兵。
這種現象引起了科學家們的很大關注,他們就飼養一種絲光綠蠅,把這個絲光綠蠅的幼蟲有意識的放到傷口上,包括創口,潰瘍,甚至燒傷的表面。而這些蛆蟲能夠很快把創傷表面清理乾淨,促進傷口愈合。這種辦法當時被稱為蛆療,在抗生素沒有發明以前,這種蛆療的方法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
蠅蛆的這種奇特功能引起科學家的極大興趣後,各國科學家紛紛投入對蒼蠅的研究,他們發現,蒼蠅經常出沒於肮髒的環境,渾身上下攜帶大量病菌,但非常奇怪的是蒼蠅本身不得病。通過大量實驗,他們發現,原來蒼蠅體內有一種物質有非常強的抗菌作用,保護蒼蠅不受病菌侵害。這種物質被稱為抗菌肽。專家預測,細菌對抗生素的抗藥性越來越強烈的情況下,抗菌肽很可能就是代替抗生素的一種新的藥物。
孟有田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肖廣和的潰爛傷口上撒了一堆,足有百十來條的樣子。蛆比一般的昆蟲幼蟲長得快得多,隨吃隨長,不停的吃不停的長,一頓飯工夫就得看出明顯長大了一截。
柳鳳只看了一眼,便偏轉過頭去。別看她殺個人不太在乎,但到底還是個女人,天生便對蟑螂等小動物有恐懼感,更何況這東西不僅嚇人,而且惡心。靈兒和另一個侍女用手捂著嘴巴,也不敢細看。只有那個大夫,顯是得了柳鳳的指示,瞪大著眼睛使勁瞅,偏頭張了張嘴巴,大概想問什麽,又閉上了嘴巴。
蛆的食量果然很大,撒的時候還看不出來,兩個小時後便長大了很多,在傷口上擠成一堆亂拱,白花花很惡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