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突兀的想法突然被提出來,難免使人感到驚訝,但如果認真思考,仔細分析研究後,又往往覺得並不是那麽不可思議。 m
“其實,這與我們以前潛入敵佔區進行活動也沒什麽不同。”小全思索著說道:“或許,或許現在還更輕松一些,敵人因為掃蕩,造成了後方空虛,村子裡的維持會武裝只能嚇唬老百姓,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
“潛入可能要麻煩些,但應該能夠克服。”趙振華試探著說道:“黃村,我覺得是個好地點。聽說有田乾掉了沈二壞後,那裡的維持會人員嚇得夠嗆,巡防守夜變得不那麽積極。”
“確實是這樣。”古慶山點頭讚同道:“地下村委的同志發過這樣的情報,他們的工作開展得也比以前順利了。”
古慶山心裡又泛起了思緒,“敵進我進”是孟有田早就提過的,他雖然不清楚,但憑小全和孟有田的關系,遊擊隊沒有實施這個策略,是很令人費解的事情。再加上戰後總結這個傳統沒有在遊擊隊內實行和保持,他不由得心生疑惑。
“這很有些冒險,希望大家能考慮得周全一些。”孟有田鄭重地說道:“潛入敵佔區可能簡單一些,但敵人回兵的時候,那可就要面對危險了。”
小全想了想,說道:“敵人回兵的時候,我們可以暫不撤回這裡,也就是說不走直線。翻山越嶺繞個大遠回來。”
“精乾隊伍走了,僅靠民兵能夠支持本地的鬥爭嗎?”秦憐芳有些擔心地問道。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留下一些作戰經驗豐富的幹部,再把十裡村和良崗村留守的民兵調上來補充。與敵人周旋還是有把握的。敵人若是敢深入腹地,他們的補給線便會拉長,兵力也不足。”
“有田腿腳不好,肯定會留下來幫助你指揮民兵。”小全說道:“我們也不會帶走太多的人,一百多人的隊伍便夠了,若是人多。目標也大,反倒容易暴露,更不適合在敵佔區活動。”
“要想盡快打破敵人的掃蕩,看來只有這個辦法了。”古慶山輕輕叩擊著桌子。終於做出了這個有些艱難的決定,“咱們再仔細商議一下,多考慮些不利因素,盡量做到細致周全。”
“我提個建議,如果部隊能順利潛入敵佔區,作戰要更機動靈活一些。”孟有田謹慎地說道:“多以二三十人的小隊活動,時分時合,可以讓敵人摸不清狀況。而且,繳獲的皇協軍軍裝也可以派上用場,既有利於行動。又會讓敵人真假難辨,疑神疑鬼。”
“這個主意好,更利於奇襲。”趙振華想起了他帶隊混入康家寨的情形,笑得很暢快。
“還有啊,你們可以適當給村鎮的地下同志留些武器彈藥,有利於他們開展工作。”古慶山說道:“他們提出這個要求已經很長時間了,正好借這個機會滿足他們。”
暗民兵嗎,嗯,只是個雛形。沒有固定的名字,也沒有準確的定義,只是方便敵後鬥爭而已。孟有田的思緒又開始飄飛……如果是正常時期的潛入敵佔區活動,或許大家並不覺得怎樣,但與現在的反掃蕩結合起來,便會讓人覺得責任重大,覺得不容失敗。畢竟要進入敵佔區活動的都是精兵強將,已經削弱了本地堅持鬥爭的武裝力量,如果再招致重大損失,將給本地的抗日工作帶來嚴重的後果。
會議開了足有一個上午,方方面面的情況都被考慮進去,甚至在敵佔區具體如何行動,都制定了好幾個方案。
孟有田可以說是傾囊相授,把他記得的所有的東西全都講了出來。或新奇,或大膽,或詭秘……不管能不能用上,多說一些,讓別人多長些見識,總會對此次行動有所幫助。
少了胡嘉英這個眼高手低、不切實際的家夥,孟有田顯然沒有了心理上的壓抑和顧忌。他講的戰術戰法,讓眾人大開眼界的同時,也心生感歎,原來遊擊戰還能夠玩出這麽多的花樣。
“看看,不說不知道,這說得越細,腦子更靈,思路越開闊。”古慶山掩飾不住心中的讚賞和喜愛,用力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笑道:“臭小子,肚裡這麽多好貨,今兒全倒出來了?是不是還私下藏了私?”
“沒,俺哪是那種人哪?”孟有田咧了咧嘴,調侃道:“俺巴不得大家夥都賊厲害,這樣就不用老拉著俺這個殘疾人打仗了,俺就能回家過舒心日子了。”
“哼,你小子就這點不好,太戀家。”古慶山有些無奈地哼了一聲,不無惋惜地說道:“你要不是東騙一姑娘,西騙一媳婦兒,現在至少也在區委會裡有個位置了。你,你說你怎……”
“古書記,古大哥,您跑題了。”孟有田有些尷尬地打斷了古慶山的數落,“這說反掃蕩呢,怎扯到俺媳婦兒身上了?再說了,俺也沒騙誰呀,都是她們上趕著的,哭著鬧著要跟俺,俺這個人又心軟……”
“心軟?你還多情呢!”秦憐芳翻了翻貓眼,揶揄了一句。
孟有田瞪了秦憐芳一眼,岔開了話題,反問道:“別說俺了,交代給你的工作怎樣了?遊擊隊要深入敵後,這戲得抓緊演了。”
“東西明天準送到。”秦憐芳很有把握地說道:“那些假槍假炮也在村後山坡的樹林裡趕造呢,今晚就能弄好。”
“嗯,你倆還有事瞞著我們?演戲,演什麽戲?”古慶山疑惑地問道,其他人也面露茫然之色,把目光投在孟有田和秦憐芳身上。
“是這樣的。”孟有田解釋道:“本來只是個想法,尋思著先準備好,也沒定啥時候用。既然今天已經定下了深入敵後的策略,俺就想提前用用這個證策,給敵人添點亂。秦指導員,你接著說。”
秦憐芳抿了抿嘴,微笑著說道:“孟大哥讓我把各村給主力部隊做的軍裝運過來一批,又找了會木工的民兵,在村後的山坡上造些假武器,準備讓民兵裝成正規部隊,嚇唬嚇唬敵人。”
“假武器?怎造的?”趙振華有些傻乎乎地問道,這個花招挺新鮮,也難怪他搞不明白怎回事兒。
“就是用木頭削巴削巴,再塗上點黑色,輕、重機槍就造出來了。”孟有田壞笑道:“怎樣,用不用給你們造幾門大炮,再弄些破銅爛鐵用麻袋一裝,放在車上走路都帶著響,很象那麽回事哩!”
“假的呀,還是不帶了吧,不方便。”趙振華搖著頭,斜睨著孟有田直嘖嘴,“這招兒你也想得出?嘖嘖,這腦袋怎長的哩?”
“嘿嘿,這有啥新鮮的,鬼子不是也裝過皇協軍?”孟有田壞笑一聲,說道:“正好咱們還抓了些俘虜,正好讓他們把消息透出去。別人不敢說,那個嶽培坤太多疑了,他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他的人馬可是他升官發財的資本,可不敢輕易蝕了老本。”
“蔣乾盜書,我想到這出戲了。”古慶山一拍大腿,笑道:“得,咱們還真得好好演場戲,讓敵人疑神疑鬼,不敢輕舉妄動。有田,你說,這戲該怎演,俺們都聽你的。”
“呵呵。”孟有田笑了起來,說道:“一點也不複雜,明天軍裝到了之後,讓遊擊隊和民兵都穿好,等到天黑……表演不必那麽嚴苛,只要讓幾個準備被放走的皇協軍在朦朧的夜色中看上幾眼就夠了,當然要象是無意中讓他們看到的。場院裡幾百人穿著八路軍軍裝、戴著軍帽在走動,火光閃爍中,帶支架的大家夥赫然擺放,槍枝整齊地架著。再加上幾個傷愈趕來參加戰鬥的老八路,在俘虜不遠處用極侉的南方口音白話那麽幾句,效果還是很逼真的。
皇協軍的組成相當複雜,其中地痞流氓加無賴是想穿上這身皮,扛上七斤半,更方便欺壓良善;有些人害怕離開家, 當偽軍是為了掙點錢養家,心態則很無所謂。
在這個時候釋放部分俘虜,除了要把假情報透露給敵人外,也有瓦解敵人的目的在內。當然,孟有田對此並不象一些人那樣樂觀。同是中國人怎樣,受到鬼子虐待又怎樣?國家民族的大道理誰沒聽過,不是照樣有人當侵略者的幫凶。
對很多人來說,更希望在忍辱苟生的情形下,事情會有轉機。人對本身生命的珍惜異乎尋常,不論這個生命處在如何惡劣的情形之下,哪怕象狗一樣,哪怕違背良心,都要活下去。對這種情形,有一個專門名詞叫做“偷生”。
表演完畢,小全和趙振華便率領著百多人的隊伍趁夜出發了。準備是充分的,責任是沉重的。乾糧、肉干、鹹蛋……好吃的盡可著他們帶;三八大蓋、機關槍、短槍,集中起來的好武器和繳獲的彈藥盡可著他們背。
沒有人給他們壓力,但壓力是自然而然存在的。越是這樣優待,越讓人覺得肩上的沉重。反掃蕩成功的責任,他們必須義無反顧地承擔起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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