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旭日從東山頂上蒙蒙升了起來,澄藍的天上淡灑著數方極薄的晴雲,有的白得象新摘的棉花,有的微紅似美人臉上醉酡的顏色。 M[]
宋玉敏從酣睡中醒來,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好久沒有這麽沉,這麽放松地睡在暖暖的熱炕上了。聽著外面已經有了響動,她趕緊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門。
素珍正在生火做飯,女兒已經四歲了,起得倒早,梳著個小歪辮,正蹲在院角的籠子邊上拿草逗弄著兔子,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小妮。”宋玉敏有些費力地屈下身子,笑著拔弄孩子的小歪辮,說道:“你可真勤快,這麽早就起了。”
女孩只是昨晚見了宋玉敏一面兒,還有些怕生,眨了眨又黑又圓的眼睛,跑進了東屋,嘴裡邊跑邊叫:“娘,娘,姨起來了。”
素珍擦著手走出來,笑著和宋玉敏打著招呼,“宋同志,你怎不多睡會兒,身子沉,就該多休息。飯一會兒就好,俺先給你衝碗雞蛋水吧!”
宋玉敏笑著理理頭髮說道:“素珍妹子,別這麽客氣,你千萬別把雞蛋都留給我,你給小妮吃吧。”
“夠,雞蛋兩三個人吃也夠了。”素珍把宋玉敏讓進裡屋,不大一會兒又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蛋水走出來,遞到宋玉敏手裡,說道:“雞蛋都是自家的雞下的,沒啥稀罕。孟兄弟說了,一天保證讓你吃兩個。等坐月子的時候。你想吃幾個都成。”
宋玉敏微顯憔悴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感激地看著素珍說道:“妹子,真得多謝你啊!本來我想自己是生第一個,歲數也大些了,有些怕——”
“怕就多吃,身體壯實了,生娃娃才有力氣。”素珍笑著安慰道:“俺們村別的不好說。可這雞蛋是不大缺的,誰家一天不添幾個。”
“天冷了,這雞怕是就不下了。[]”宋玉敏慢慢喝著雞蛋水。說道:“再說還得拿去換錢呢,我在百姓家住過,知道這雞蛋的金貴。”
“那是別的村。俺村這養雞的法子不同。”素珍欲言又止,用蛆養雞的事情還是先不說,吃飯前不太合適,她笑了笑,轉身出去繼續做飯。
時間不長,熱乎乎的飯菜便端了上來。湯面,上面浮著油花,宋玉敏輕輕一撈,竟然還有肉。
“這,素珍妹子。別把我當客人似的招待呀!”宋玉敏停下了筷子,有些嗔怪地說道:“我又不是住一天兩天,這樣不是趕我走嗎?我也是受過苦的,粗茶淡飯就覺得很好了,到你們村想圖個清靜。哪想到竟給你們添了這麽多麻煩。”
“不是這麽說,俺們平常吃的也不差。”素珍趕緊解釋道:“這肉呢,是打的野地裡的兔子。麥子,今年收成也不錯。”
宋玉敏有些迷惑,不知道素珍說的是真是假,但確實不大了解情況。便轉而問道:“妹子,你一個人,還帶著個孩子,多不容易。以後別把我當外人,我也沒那麽嬌氣,有啥活兒也能幫你乾點。”
“有啥活兒還得勞駕你?”素珍搖頭道:“就說俺吧,拔麥子手痛,背口袋不動,趕車牲口夾套,扶犁溝壟不平。說得不好聽,就是個廢物,該拿著棍兒討飯吃。可孟兄弟他們不嫌乎,讓俺乾點力所能及的,還吃喝不愁。把你安排到俺家,要是照顧不周到,那,那——”
“這樣吧,也不讓你為難,我去找小孟說說。”宋玉敏說道:“嗯,吃過飯我到村子裡轉轉,看看到底是啥情況。”
“宋同志啊,你是不了解俺們村子的情況,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素珍輕輕打了小妞一下,說道:“快吃飯,東瞅西望的幹啥?”
宋玉敏看著小丫頭,打心眼裡喜歡,挾起塊肉放到孩子碗裡,笑道:“小妮,叫啥名字呀,長得可真招人喜歡。[ 看小說就到~]”
小孩子沒應聲,笑著低下頭吃飯。
“唉,還沒個大名哩!”素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俺沒讀過書,可想起個好點的名字,就一直拖著。鄉下的閨女,不是這花那葉,就是珍兒啊秀兒的,俺不喜歡。以前住的村子裡,光叫玉蘭的就有三個閨女。大家夥沒法子分別,就隻好叫大玉蘭,小玉蘭,還有一個燒餅家玉蘭!”
“怎麽叫燒餅家玉蘭,她家賣燒餅?”宋玉敏好奇地問道。
“不是。”素珍笑道:“她哥叫燒餅,因為她娘喜歡吃燒餅。”
宋玉敏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也不都是那樣啊,你的名字就很好聽。”
素珍搖了搖頭,說道:“你是念過書的,就麻煩幫俺給小妮想個好名字吧!”
“好啊!”宋玉敏笑著答應下來,“要是覺得不好聽,你再找別人,我讀的書也不多哩!”
“啪勾!”外面突然響起了槍聲,宋玉敏條件反射似的便要下炕。
“沒事兒,沒事兒。”素珍趕緊按住她,解釋道:“這是俺村的人在打兔子呢,要是鬼子來了,就有人敲鑼了。”
“你們村的民兵有很多子彈嗎?”宋玉敏詫異地問道:“為啥不留著打鬼子,這不是浪費嗎?”
素珍眨了眨眼睛,說道:“這是孟兄弟讓的,說是磨刀不誤砍柴功。打獵既能改善生活,又能練習槍法。以後都練成神槍手,要一槍消滅一個敵人。俺們女的也要抽空練端槍,練瞄準,還定時集合起來打兩槍哩!”
宋玉敏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道理聽起來是對的,可跟她見慣的事情起著衝突,她隻覺得這村子和別處大不一樣,心中充滿了好奇和疑惑。
……………
盡管孟有田不能把自己射擊時那種奇妙的感覺說出來,也不能讓大家都具備他特殊的說不清楚的射擊本能,但有些東西還是可以傳授的。比如說伸出大拇指對著遠處景物簡單估測距離,以便調整標尺;用紙、草等輕東西的飄飛,估測風向風速;移動物體的提前量估計;射擊時的呼吸要領等等。
“野兔直著向前跑時,槍口要對準野兔的耳朵梢向下打;野兔橫著跑時,槍口要對著兔子的胡須前的地方打,這樣兔子一跑,才會打準它的頭或身子。還有,野兔斜著跑時,往右邊斜就打右耳朵,往左邊斜就打左耳朵。”孟有田有一套打野兔的理論,都來自於他自己的實踐。
“怪不得你一槍一個準兒,原來都琢磨出道道兒來了。”強子笑道:“也不知道你那腦子怎長的,什麽事兒都想得比別人多,比別人深。”
“呵呵,世上的事兒就怕琢磨。”孟有田笑了一下,鄭重地說道:“不琢磨就不會進步,一槍打歪了,你就得想,這是哪裡出現了問題,是瞄的不準,還是俺端槍不穩,喘氣喘得重了。琢磨清楚了就多注意,這樣一槍一槍打下來,離神槍手也就不遠了。”
“大哥,那你說說俺那一槍為啥打偏了?”谷雨撓著頭,還為剛才那一槍感到懊喪。
“你沒屏住呼吸,而且扣板機的勁兒太大了。”孟有田笑道:“那麽狠狠地一勾手指頭,槍口偏一分,子彈就差一尺,打得中才怪哩!”
“臭小子,你還差得遠呢!”大勇裝出老資格,拔拉了一下谷雨的腦袋,惹來一個白眼。
孟有田繼續說道:“再說這打兔子,和打人的道理也是相通的。首先主要是打兔子的身體,那樣目標大,容易打中;其次,就是打不動的和奔跑的兔子的差別。若是把兔子換成人,這道理也就簡單了。瞄準敵人的身體開槍,因為軀乾的面積最大,有些小偏差,打中的可能也大。敵人若是正在走路或奔跑,就要把槍口適當地向前移動一點,讓敵人正好碰到子彈上。”
安猛讚賞地一豎大拇指,說道:“琢磨得夠透,可這槍法不是一天兩天練出來的,你這麽弄,會有人說你在浪費子彈哩!”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現在浪費一點,不比打仗的時候浪費強?在戰場上可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你一槍打不中敵人,敵人就可能一槍撩倒你。手上沒準兒,心裡就發慌,越慌越打不中,乒乒乓乓就是湊個熱鬧。”
“聽說要給咱村派個新民兵隊長?”四禿子皺著眉頭說道:“咱們怎辦?合起夥來不聽他的, 把他擠跑吧!”
“誰來也不怕他。”強子不在意地說道:“要是瞎叫喚,咱們就不尿他。”
“有田給咱村打出了名聲,咱村倒成了香餑餑哩!”大勇說道:“來了就當隊長,也得照量照量,他有沒有強子哥的義氣,趕不趕得上有田的腦瓜兒。”
“別考慮那麽多,咱們練好本事兒才最重要。”孟有田笑著端起了槍,說道:“看俺打一個,忙活了一早上,別空著手回去呀!”
必須堅持黨對民兵的絕對領導,孟有田早就想到了會有這樣的事情,民兵建設是根據地軍事建設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土門村竟然沒有一個黨員,這本身便不正常。當然,土門村算是初建,人口少,暫時還看不出毛病。但早早晚晚會被注意到,而且已經有了這樣的跡象。
希望來一個比較開明的,比較平易近人的,可不要死板的家夥。孟有田輕輕扣動了板機,大黑和小白爭搶著躥了出去……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