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涼爽的空氣迎面吹來,強子的精神一振,爬出了洞口,這裡已經是村外了。滿天的星鬥眨著喜悅的眼睛,遼闊的田野似乎也從沉睡中醒來。幾個人望了望亂糟糟的村子,相視一笑,腳步輕快地向會合地點跑去。 孟有田等人也已經撤了下來,正在那裡焦急地等待。計劃雖好,但總歸是要人來執行的。民兵的素質在那兒擺著,孟有田可不敢指望他們能有特種兵的本事。不過,強子這一組人還是精心挑選組合起來的。瞎老元不用說了,殺人眼都不眨;強子也不怕血腥,打土匪時便顯現出了他的勇敢;大勇比較象已經參軍的二虎子,傻大膽,跟人打賭敢到墳圈子裡過夜;四禿子則是屠戶世家,經常跟著父親走街串巷,殺豬宰羊。
觀察,孟有田一直在觀察著、了解著民兵們的脾氣稟性、喜好特點。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細心有細心的好處,勇敢也有勇敢的優勢,按照特點合理使用,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這邊擔心著急,強子和小全等人卻是說笑著,一身輕松地趕來會合。
“看,看,又鬧了幾枝好槍哩!”大勇遠遠的便興高采烈地舉起了手裡的槍,向著孟有田他們炫耀著。
四禿子臉上、身上還有血跡,卻笑得合不攏嘴,白話得歡實,“敢情殺鬼子比殺豬還容易,俺左一刀,噗,右一刀,噗,挨個給狗日的放血……”
見人員沒有損傷,孟有田松了一口氣,還沒等他開口詢問,村子裡突然響起了爆炸聲,轟,轟,眾人立時安靜下來,不約而同地望著村子。
“嘿,地雷炸了,炸了。”小全突然跳了起來,高興得手舞足蹈,“定是俺們弄的,雙響,雙響。”
“沒準是俺們弄的呢!”王仁義那組的民兵不樂意了,指著村子說道:“俺們也是弄的雙響,兩個雙響,你聽那個方向,鬼子肯定是碰了俺們的地雷。”
“去,你往哪指,分明是那邊在響。”一個民兵不服氣地糾正道。
“好了,好了,這有啥好爭的。”孟有田趕緊擺手,勸解道:“管他是誰弄的,炸了鬼子就是好家夥。咱們趕緊繼續下一步,把路用雷封了,可別讓這幾個鬼子跑嘍!”
“小全,你們去南面;仁義,你們去北面。”強子立即指揮道:“埋完雷,就地隱蔽防守……”
轟,轟!村裡又響起了兩聲爆炸,打斷了強子的話,卻讓民兵們歡呼雀躍。
“這下不用爭了,快去守著大路,沒準鬼子天亮就要跑路了。”強子笑了起來,揮手催促著。
兩組民兵領命而去,幾次勝利使得他們心氣挺足,對鬼子的畏懼也打消了大半,對地雷的信心陡增。
孟有田眯起眼睛望著村子,鬼子會逃嗎?十有八九不會。他們得到的命令應該是據守村子,在沒有得到新命令前,哪怕剩一個鬼子也不會為了逃命而違犯命令。
“嘿,你小子又琢磨啥壞道道兒哩?”強子拍了孟有田一下,笑著說道:“也不知道你那腦瓜子怎想的,大家夥都說你神機妙算呢!”
“什麽神機妙算,扯淡。”孟有田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這叫換位思考,也就是說咱們怎想的不主要,關鍵是要猜出鬼子是怎想的。好比俺就是鬼子,村子本來守得挺嚴實,村口、高房都有哨兵,可敵人不知道從哪鑽進來了,還殺了傷兵。你說,俺不帶上人把藏在村裡的敵人搜出來,能安心嗎?”
強子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
笑道:“是啊,俺要是鬼子,也得滿村找殺人凶手。那碰上咱布的地雷,也就很正常了。原來是這樣,嗯,這招兒不錯,不錯。” 其實所謂的兵法,也就是差不多的道理。坐在地圖前按自己的想法排兵布陣,想當然地以為敵人會這樣,會那樣,也是紙上談兵的一種。鬥智就是要揣摸對手的心理,再用假象加以誘導,最後達到自己的目的。給你本兵書,你倒背如流,那也只是菜鳥水平,跟別人胡侃亂吹行,真到了應用的時候,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制定計劃如果不從敵人的思維特點出發,自己看來再精妙的布置也要落空。所謂用兵如神,說白了就是琢磨透了對方的心性、習慣、思維方式, 要是靠書本就能打勝仗,那名將也就太不值錢了。
孟有田或許說不出自己搞的這些名堂應該叫做什麽計,但他有兩世的記憶,有後世豐富的處世經驗,有在山中打獵的經歷,所以能不知不覺地運用這一套“換位思考”的思維來制定戰術。
聽說一個班的鬼子能佔一個縣城,可老子要讓你們連個村子都呆不住。孟有田望著村子,冷笑著眯起了眼睛。
……………
槍聲和爆炸聲早傳到了南山背,逃難的村民們多數都被驚醒,遙遙望著村子的方向,議論紛紛。民兵的家屬們更是為親人們擔著心,一個個面色凝重,少言寡語,焦急地等待著確切的消息。
溝裡的人也都聞聲而起,有田娘和阿秀走出岩洞,望著槍聲陣陣的村子,默默無語,不時輕輕歎氣。
“嬸子,您別擔心,有田哥一定沒事兒的。”阿秀低聲勸慰著。
有田娘點了點頭,尋求著自我安慰,“一定沒事兒,俺求過菩薩了,一定保佑他好好的。”
紫鵑也出了岩洞,張望了一會兒,卻看不到什麽,她便向溝上爬,張嫂叫了幾聲,她也不理。紫鵑一直爬到了溝中間,站在一塊青石上,隱隱約約好象能看見村裡的火光。張望了一會兒,紫鵑坐在青石上,沉默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嘴裡象是自言自語,口唇不斷翕動著。
“小姐呀,這裡風涼,咱們回去吧!”張嫂縮了縮脖子,輕聲勸道:“有田那小子多機靈呀,肯定沒事兒的,說不定天亮便來接咱們回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