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平大滿陷入了長時間的思索,好半晌才伸手示意加藤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道:“要知道,帝國士兵的生命是寶貴的,能減少傷亡就要盡量減少,皇協軍領糧領餉,不能白白的浪費。 M再說,河野閣下的策略是以穩求勝,要使他同意掃蕩,就必須讓他知道,即使掃蕩失利,對皇軍的影響也不會很大,畢竟皇協軍是可以大量補充的。”
“閣下的意思是以皇協軍為主,進行膺懲行動,讓支那人去打支那人。”加藤試探著問道。
“皇協軍現在有三個團了吧?”隆平大滿的眼中射出陰冷的光,說道:“當然,光靠他們是不行的,要是再給你一個小隊的帝國士兵,由你來指揮,怎麽樣?”
“閣下,您,您太厲害了。”加藤不知道用什麽讚美之辭來恭維隆平大滿,喜形於色的搓著手,“既指揮又督戰,當皇協軍去當炮灰,衝鋒在前,這實在是太高明了。”
“哈哈哈哈。”隆平大滿笑著拍了拍加藤的肩膀,“你也不用過於高興,這件事情我先與河野閣下在電話中匯報一下,成與不成還兩說。如果河野閣下同意,你就好好乾吧,好好發揮你的才能,別讓我失望啊!”
“哈依!”加藤站得標杆溜直,激動的說道:“絕不辜負閣下所托,一定讓支那人臣服於皇軍統治之下。”
隆平大滿鼓勵完加藤,又盯著他的眼睛。沉聲說道:“你知道軍部省向來就有兩派爭論,一派認為應該用坦克、推土機把支那人的泥巴房統統推掉,再學秦將白起數十萬人一個坑,把多余的支那非勞力盡坑之,用機器進行耕作,把支那變為麥糧之倉;一派則認為,應該用懷柔之策。實行並村並鄉,一手拿鞭子,一手拿糖果。逼其勞動,以廉價勞力供養聖戰!你以為如何?”
加藤想了想,搖頭說道:“用機器耕作。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吧!相對而言,我還是比較讚成後一種方法,支那人懦弱,敢於反抗皇軍的還是少數。只要用血腥手段震懾,將支那變成大東亞聖戰的後勤基地是可取的。”
“不錯,你有這樣的見識,我就放心了。”隆平大滿輕輕點了點頭,慨歎道:“這裡麥、棉遍地,多麽美麗富饒。在九州四國我們看到的是碧波蕩漾的海水,在這裡卻是綠浪無垠的麥田。風吹麥浪,令人陶醉!我們需要食之不盡的糧食,還有棉花、礦產。而且,支那人可以充當最廉價的勞動力,只有穩定了佔領區。大日本皇軍才能去與世界列強角逐,取得更大的勝利。所以,恩威並施才是最聰明的手段。”
“閣下說得極是,我們不學白起,我們要利用支那人中願為皇軍效勞的那些人去打不服皇軍的那些人。”加藤點頭稱是,“只是卑職擔心那些支那人不可靠。如果給予他們過多的武器裝備,讓他們肆意擴張,他們會不會生出異心?”
“你有些多慮了。”隆平大滿淡淡笑道:“那些支那人反對皇軍,會有什麽好處?為什麽對大日本皇軍親近的盡是些地主、豪紳、土匪,因為他們要保有家產,保有土地,保有家眷,還要過安逸的生活,他們就只有依靠皇軍。現在大日本皇軍實力雄厚,兵威正盛。支那人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在這種時候,那些人難道還看不清形勢?他們是絕對不會冒著家破人亡、財產盡失的危險與皇軍作對的。”
“閣下這麽一說,卑職就全明白了。”加藤也不知是真欽佩,還是假恭維,表情象是心悅誠服的樣子,謙卑地低下了頭。
………………
古城,遠遠地望去,就象一所巨大的監獄。城牆早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鬼子佔領後強逼百姓挖掘了壕溝,修築了圍牆和崗樓。在高高的旗杆上,一面日本鬼子的膏藥旗,象喪幡似的搖擺著。
城北一座西式的二層洋樓,被幾棵高大的白楊樹掩映著,風中,枝葉搖晃,發出嘩嘩的響聲。高高的院牆上,設置著稠密的鐵絲網。
二樓辦公室的粉牆上,掛著一幅地圖,凡是被日本鬼子佔領的地方,都用藍色鉛筆在地圖上劃著很粗的線條。地圖前面,河野浩二背著手,仰著臉,細心地觀察著地圖,又用鉛筆在幾個地方劃上了圓圈。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伸出那隻夾著鉛筆的戴著白手套的手,向空中一擺,大聲說道:“如果照這個速度推進,我大日本皇軍,將在半年內穩固全部佔領區,一年內將根據地分割成數塊,或者將敵人逼進山裡啃石頭。”
坐在沙發上的偽縣長王金慶枯瘦的臉皮刮得白光,八字胡用剪刀剪得整整齊齊,皺紋裡面的陰影顯得更加深暗。聽到河野的狂傲的言語,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皇軍兵鋒所指,那些暴民定望風而降,叫我看,也許用不了那麽長時間呢!”
河野聽完王金慶的話,淡淡一笑,把鉛筆向桌上一扔,坐在一張轉椅上,抓起桌上的酒瓶,倒了半杯酒,慢慢地品著。
王金慶看河野很高興的樣子,便偷偷地向翻譯官趙木康使了個眼色。
趙木康立刻心領神會,殷勤地為河野續上酒,低聲諂媚地說道:“太君,王縣長又給您送來了兩個花姑娘,都是水靈靈的黃花閨女。”
“嗯,花姑娘的,大大的好。”河野對著王金慶伸出了大拇指。
王金慶欠了欠身子,堆著笑說道:“卑職只是略效犬馬之勞,犬馬之勞。”說著,他略微皺了皺眉,別有用心地說道:“今天是縣皇協軍第二團團長嶽培坤的大喜日子,司令閣下知道嗎?”
“知道。”河野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讓憲兵隊的宮本隊長前去致賀。”
王金慶微微一笑,看似無意地說道:“聽說他新娶的太太還是個北平的大學生哩。本來是和同學結伴去重慶的,卻讓嶽團長抓住了,可是撿了個便宜。”
“北平的大學生?還要去重慶?”河野眯起了眼睛,一張一合之間射出狐疑的光。
日本鬼子最恨的就是青年學生,因為他們呼喊抗日最賣力氣,所以河野一露出這種神情。王金慶自以為得計,暗自心喜。
趙木康趁勢在旁添油加醋地說道:“嶽團長也是,什麽樣的女人娶不到。非納個女大學生,那些學生可是最不安分,什麽五四。一二九,可沒少鬧事。”
河野的眼睛眯了起來,打量著王金慶和趙木康。然後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手緊緊握住了指揮刀的刀柄,在地上來回走著,皮靴發出吱吱的聲音。
敲門聲響了起來,日本憲兵隊長宮本邁步走了進來,從窗外射進來的光芒照在他的眼鏡上,反射著慘白的光。
“閣下,我回來了。”宮本立正敬禮。
“宮本君。嶽團長的婚禮辦得很熱鬧?”河野陰沉著臉問道。
宮本愣了一下,如實回答道:“確實很隆重,中國人就喜歡這樣,按他們的話說,是比較有面子。”
“你見過他新娶的太太了?聽說是北平的大學生?”河野看似不悅地問道。
兩個人用的是日語交談。王金慶不明所以,張木康卻聽得清楚,卻一直低眉順眼地裝樣子。
宮本有些不明所以,說道:“確實如此,但卑職……”
河野抬手打斷了宮本的話,眨了眨眼睛。轉頭對王金慶說道:“王桑,你的先回去,禮物我的收下。”
王金慶站起身,先恭恭敬敬地向河野和宮本鞠躬,方才戴上禮帽,轉身走了出去。
“張的,你的,也可以回去了。”河野衝著張木康努了努嘴,又向張木康擺了擺手。
房門關上了,屋內只剩下河野和宮本兩個人,河野坐在沙發上,冷笑著點燃了一根煙,愜意地吐出一個煙圈。
“閣下,您似乎對嶽培坤娶妻有所不滿?卑職已經調查過了,雖說那個女人是北平的學生,但並不是抗日分子。而且其在本縣的家境殷實,嫁給嶽培坤也是其家在巴結討好。”宮本有些狐疑地說道。
“是的,這些我都知道。”河野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只是故作姿態,找個借口,趕走那兩個討厭的家夥。”
河野和宮本雖然官職有高低,但兩個人都是特務出身,而且私交甚好。宮本皺了皺眉,詢問道:“那兩個家夥想利用皇軍?”
“不錯,他們就是那樣想的。”河野有些不屑地翻了翻眼睛,說道:“這些支那人,隻想靠著帝國的統治獲取自己的利益,互相傾軋正是支那人慣用的伎倆,你說我能能上當嗎?”
宮本臉上浮現出鄙視的笑容,說道:“這就是支那人的壞毛病,喜歡窩裡鬥。嶽培坤、杜世雄,還有本縣的王家,一直在明爭暗鬥,互不相讓。”
“所以,皇軍才會將皇協軍分成三個團,讓他們互相牽製,都要依靠皇軍。”河野有些得意地搓著手,“這樣他們才會搶著向皇軍爭寵,爭著為皇軍效勞。這在古老的支那,就叫做平衡。如果一家獨大,他就會偷懶,就會想著蒙蔽皇軍。”
宮本點了點頭,說道:“王金慶說嶽培坤的壞話,是想借皇軍的手教訓或削弱嶽培坤的勢力,支那兵法上把這個叫做借刀殺人。閣下,這種謀取私利,妄圖玩弄皇軍的做法應該受到訓斥和懲罰。”
“不,不,不。”河野搖著頭,緩緩說道:“宮本君,你應該給嶽培坤一個警告,起碼應該是口頭上的。雖然嶽培坤很讓皇軍看重並信任,但敲打一下,還是很必要的。然後,你把結果告訴王金慶。這樣,嶽培坤會更老實,而王金慶會更賣力地監視別人的舉動,能節省皇軍的很多精力。”
宮本仔細想了想,臉上浮起了微笑。“喲西,讓支那人互相監視,並且更加努力地為皇軍的聖戰效力,這確實是個好辦法。閣下的想法太高明了。”
河野有些矜持地笑了笑,說道:“我剛剛想到了一個計劃,調嶽培坤和王尚榮的兩個團去掃蕩敵人根據地的南區,並且決定為每個團補充一個小隊的裝備。還要告訴這兩個人。如果戰績卓著,我會酌情再給予補給。”
宮本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很好,既然要馬兒快跑,就總得給它些好料。至於以後。看他們的表現,這也是一種激勵。”
河野哈哈一笑,說道:“這倒讓我想起了用胡蘿卜讓驢乖乖趕路的故事,嗯,宮本君,你覺得象不象?”
“象,實在是貼切極了。”宮本附和著笑了起來。
“掃蕩是一種主動的姿態,確保區的穩定也不可放松。”河野輕輕叩擊著辦公桌,詢問道:“宮本君,要你組織的便衣特務隊進行到什麽程度了?”
“報告閣下。卑職已經組織完成,正在加緊訓練。”宮本坐直了身子,恭謹地說道:“再有一個多月便可以展開行動。如果閣下著急……”
河野擺了擺手,說道:“支那人有句老話:磨刀不誤砍柴功。你不必著急,要好好訓練那些支那人。這是我們對付遊擊戰術的一次嘗試,寧肯晚些時間,也必須要取得成功。”
“卑職明白,定然不辜負閣下的期望。”宮本的眼睛從鏡片後面射出了陰毒的目光。
……………
偽軍是漢奸,也是一個群體的代名詞,活躍於二十世紀三十至四十年代。他們迫於外來強權的壓力,不得不成為強權擺布的棋子。不過,強龍難壓地頭蛇,由於人生地不熟,強權也必須有拉攏利用地頭蛇的時候。
當然,如果拋開其他種種方面的原因,偽軍和漢奸就是一群為虎作倀的民族敗類。不管是為了養家糊口,或是為了升官發財,隨著外來侵略者對自己同胞進行迫害和殺戮,便是不可饒恕的。
孟有田還不知道鬼子正在策劃一起以偽軍為主的掃蕩,但他正在潛伏著,準備對漢奸進行毫不留情的狙殺。
為鬼子搶糧逼款,為鬼子迫害鄉親,為鬼子強征婦女……黃村維持會會長沈二壞可謂是壞事做盡,死有余辜。這些劣跡孟有田昨晚已經聽黃村村支書講過,並且了解了其大概的活動規律。
鬼子要殺,漢奸、偽軍也要殺,何況是作惡多端的沈二壞。孟有田沒有覺察到他正在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偏執殺手,在仇恨和憤怒驅使下,殺戮讓他有了宣泄的渠道,甚至產生了快感。
誰是生命的主宰?是上天,不,是我,孟有田。在準星裡,激射的子彈帶來的血肉飛濺,既有絢目的效果,又有心理的享受。生死只在我的手指之間,輕輕的扣動板機,便可以決定人的生死,那真是一種令人愉悅滿足的感覺。
太陽在慢慢升起,孟有田潛伏不動,敵人也絕沒有想到,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偏執狂,是一個如附骨之蛆的殺神。
封鎖溝一側,每隔一裡多地,便有一個搭起的木架子,每個木架子上面都有被敵人逼迫而來監視動靜的老百姓,晝夜不停。正如電影中所描述的,發現異常便要鳴鑼呐喊,失職便是人頭落地。而狗漢奸沈二壞為了向主子獻媚,每天都要前來巡視兩遍。既是為了向主子表示忠誠,也能滿足其狐假虎威的心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孟有田終於看到了人影,聽到了動靜。
越來越近了,出現在孟有田視野中的是四個家夥。越來越看得清楚,四個背著大槍的偽軍歪戴著帽子,有的還叼著煙卷,跟在一個騎毛驢的家夥身後。沒錯,正是沈二壞,他戴著一頂灰色禮帽,架著茶色眼鏡,呱噠著紫茄包子似的臉,象隻闖出籠的紅眼瘋狗。
“他媽*的,給老子睜大眼睛,要是放過人,老子讓皇軍的狼狗活撕了你。”沈二壞抬頭向負責監視動靜的老百姓惡語罵道。
老百姓沒吭聲,或者是忍氣吞聲,低下了頭,連看都不敢看這個畜生一眼。
“媽*的, 你啞巴了,吭個聲啊!”沈二壞今天的氣兒不太順,大概是他乾老子們的無頭屍體被運回來,也讓他的心情變壞。
“啪勾”,槍聲清脆,沈二壞象被狠狠掄了一棍子,一下子從驢背上栽了下來。
四個偽軍大吃一驚,慌慌張張地從肩上摘槍,負責監視的老百姓也目瞪口呆,拿著木棍杵在架子上,連鑼都忘了去敲。
“啪勾”,孟有田不慌不忙地施射,一個偽軍仰面摔倒,無力地抽搐著。
槍聲響了起來,偽軍趴在地上胡亂還擊;鑼聲敲了幾下,老百姓連滾帶爬地下了木架子,雙手抱頭,趴在地上發抖。
“啪勾”,對付這些偽軍,孟有田有著絕對的優勢,一個偽軍帶著滿頭的汙血伏地不動。
“啪勾”,槍聲依舊,趴在地上的偽軍也難逃這冷酷無情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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